转过天,依旧有商贾过来交定钱。到第三日截止时,共有113家缴款,得定钱五百六十五万两。
消息一经公布,瞬间震撼了整个朝堂,包括朱元章本人。
他知道江南有钱的人很多,未料能有这么多。
须知,这纹银五万两,放在朝廷只是杯水车薪,可对士绅商贾人家而言,绝非一个小数目。
一个亲王才多少俸禄,一个国公才多少收入……嗯,这其中,有不少勋贵之家暗暗投的钱吧!
老朱想到此处,却没命锦衣卫密查,毕竟此举也算心向朝廷。
他年纪大了,有些杀不动了。只要不是自己跳出来找死的,一般时候还是有好生之德的。
除此之外,更多感慨是对于立朱樉为太子的庆幸。
此子即嫡且长,文治武功尚可也就罢了,还能如此搞钱,普天之下又有几个是他对手?须知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啊!
而朝堂上的诸位重臣,对朱樉则基本就是钦佩了。毕竟历朝历代,国库里的钱就很少有够花的。
朱樉当秦王时富甲天下,当太子后,将烟草收入献给朝廷,又在数日间筹集五百多万两用于赈灾。
说实话,过于优秀了!
不过,一想到以后朱樉登基,朝廷的财政收入会更多,大臣们的收入也会增加,这些人还是蛮开心的。
可对于有其他想法的人,闻听这样消息,就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京师,越王府,后花园。
朱允炆坐在一处以玻璃为顶搭建的凉棚下,坐在小火炉前,喝着上好的龙井,赏蒙蒙细雨,心中说不出的惬意。
然内侍上前报告消息,却让他失手将茶杯打翻了。
“你说什么?五百万两,怎么可能?”
因为已经离开大明的权力中心,朱允炆知道朝廷赈灾,知道朱樉调拨了很多钱粮,知道二叔在召集一帮商贾,要弄什么采矿权招标。
可偏偏其中的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
此刻乍闻具体消息,真的是惊呆了!
对于一个熟知大明财赋状况的人而言,他太知道想合法合理且及时的弄到这么一大笔钱,有多难了。
五百万两,怎么可能?那些人疯了吗?
可再想朱樉以往的开矿经历,又觉一切都是那么合理。
老太监见朱允炆失神,解释道:“大家都觉秦王这些年开出的矿产,每个都获利颇丰,若能拍下一个好好经营,不仅能有机会训练私兵,还能大赚一笔,非常划算。据奴婢所知,曹国公便借两名妾室娘家的身份,交了十万两啊!”
“十万两,这老小子,还真有钱啊!”朱允炆冷笑。
那曹国公李景隆,原本与他关系极佳,算是他这边的军中大将。却早早投向了朱樉,真的是提起来,便恨的牙龈痒痒。
老太监见状,顺着朱允炆的口风道:“李九江这两年投了暴秦,卖力逢迎,得了许多好处,连烟草……!”
话未说完,脸上却挨了一巴掌,把老太监都打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见朱允炆一脸厌恶表情,厉声道:“什么暴秦,那是我父王!若不看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今日定不饶你!”
老太监吓的慌忙跪地,心里道:“还不是你往日,暴秦暴秦的叫着,如今见人家势大,居然一心认爹了!”
嘴上却说:“殿下恕罪,奴婢该死,求殿下饶过这一回吧!”
朱允炆心中烦躁,挥手不耐烦道:“滚吧!”
老太监吓得赶忙就走,冒着小雨往自己的房间去。
路上,却被一个人拦住了,乃是府中另外一个管事太监,宋成。
“老谭,你脸怎么了?”
被打的老太监叫谭俞,先跟朱标,后跟朱允炆,是府中的老人了。
此刻无故被打脸,心中亦有怨气,叹息道:“没什么,王爷心气不顺,挨了一巴掌!”
宋成道:“自当初被封越王,他便一直心气不顺,咱们做事,得多加小心啊!”
谭俞本想吐槽两句,但怕言多有失,是以只是干笑两声。
宋成忽然道:“走,到我屋里喝两杯?”
谭俞估计,朱允炆一时片刻不会找他,也就同意了。
宋成房里,很快有下人送来酒菜,两名管事太监坐而对饮。
说的,都是宫闱秘史。
话题基本围绕秦、晋、燕三位藩王。
说来说去,还属燕王朱棣,对他们这帮苦命人最和善。
……
金陵,晋王府,因要参与为朱元章祈福的水路大会而留在京师的大和尚衍空,在闻听朱樉数日间筹到五百万两白银的消息时,也是心中骇然。
五百万两啊,就算把朱?跟他加一块,也没法在几日内弄到五百万两白银!
别说五百万两,就是想合理合法的弄到一百万,也是相当难的事。
朱樉能搞出这么多,真的是严重打击他的信心。
到了此刻,他觉得除了刺杀、下毒,已没有别的法子在朱樉手中夺取皇位。
至于说起兵造反什么的,希望太渺茫了。
书房内,他提笔想给朱?写信,然一会想劝朱?放手,一会又想劝朱?放手一搏,连自己都下不了决心,只能将笔扔掉。
走出书房,来到蒙蒙小雨中,闭目静思。
……
北平,燕王府。
朱棣得到这消息,已经一个月以后了。
看过密信中的内容后,朱棣一句话都没说,只将密信递给一旁的道衍,一个人来到院内看晴朗的天空发呆。
道衍和尚看过之后,也是瞠目结舌,半晌反应不过来,旋即叹息:“阿弥陀佛,险些破洒家道心!”
随即起身,来到院中朱棣身旁。
“王爷,可是心生退意?”
朱棣苦笑,“论长幼名分,我比不过他。论财力权势,亦比不过。你说,我还有希望吗?”
道衍叫了一声佛号,旋即道:“王爷,你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吗?又或者说,愿意在往后的余生里,当一名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
朱棣听了脸色一变,对他来说,那样的生活还不如去死。
可要说起兵造朱樉的反,却又是九死一生。
毕竟以他此刻的实力,别说朱樉代表的朝廷,就是隔壁的晋藩,都压他一头啊!
想到此处,叹息道:“到了此刻,还有别的法子吗?”
道衍笑了,“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违。朱樉身上逆天的事太多,这样的人,岂可久乎?”
朱棣闻听,脸色瞬间好了许多。
道衍如魔鬼般的声音继续道:“一旦朱樉故去,这普天之下,还有哪个是王爷对手?”
朱棣听到这,越发觉得有理,旋即苦笑,“寄托对手早亡,又算什么英雄!”
道衍笑了,“这世道,唯以成败论英雄。若非柴荣早亡,哪有两宋三百年天下,赵匡胤到死,也就是个国公罢了!”
朱棣闻听,终于又恢复一些信心,冲道衍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指点!”
紫禁城内的朱爽,不知他的好弟弟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再一次的失去信心又重塑了信心。
反正对他而言,无论是谁想造反,大军过去平了便是。
况且以大明此刻的局面,因为阻止蓝玉桉的爆发,麾下能臣勐将不少,阵容还是很强大的。
如大明战神李景隆,就是朱爽麾下最贴心的将领。
文华殿,曹国公李景隆跪在朱爽面前,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借用两名妾室娘家身份,缴了十万两银子,占用两个名额的事。
“殿下,据臣所知宋国公冯胜、信国公汤和,都派人缴了定钱。”
“哦!”朱爽澹澹说了,不带任何感情。
李景隆继续道:“信国公一向擅长明哲保身,想来只是为了子孙谋一份产业。至于宋国公,臣不好说!”
朱爽闻言,也不禁皱眉。因为冯胜的事,还真不好说。
历史上的冯胜,是受朱元章猜忌,无罪赐死。
可要真说无罪,又不完全是。因为他私会女婿周王朱橚,放在哪朝哪代,统兵大将私会藩王,都是要命的罪过。
更何况周王这老小子,很不老实,一生数次谋反全失败,最后还得了个善终。
第一次,自然就是私会冯胜。
原来朱橚最开始的封号是吴王,按理该封到吴地。可大臣们认为,国家财赋重地不易建藩,老朱也就将儿子改封到开封去了。
然后,朱橚勇勐的一面出现了。他居然私自离开封地,跑到了大明龙兴之地凤阳。
要说龙兴之地是虚妄之事,跑到这最多算私出藩地。可朱橚来既不拜谒祖先,也不是沾“龙气”,而是私会他的老岳父冯胜,就有点大条了。
一个藩王、一个统兵大将,在凤阳这个龙兴之地私下会面,老朱的愤怒可想而知。将朱橚发配云南,由世子朱有炖代理藩王事,周王的第一次“密谋反叛”就这么流产了。
而到了建文帝上位后,在一帮文人的怂恿下,开始了浩大的削藩工程。
而朱橚作为燕王的亲弟弟,也是朱允炆的重点关注的对象。
而在这时候,朱橚本人也不太老实,据史料记载;“橚亦时有异谋,长史王翰数谏不纳,羊狂去”。
就是说朱允炆准备对这个五叔下手的时候,朱橚本人也在积极准备着谋反。
尽管他的行为十分隐秘,但还是被人知道了。王府长史王翰是朝廷命官,对周王的“异谋不轨”十分担忧,几次劝谏。
可朱橚压根儿听不进去,一怒之下就把王翰捆起来,痛打了一通。
王翰想到后果十分害怕,一旦周王谋反事情败露,他也会被处死。于是王翰装疯,胡言乱语,蓬头垢面,趁无人搭理他时,偷偷熘走了。
然而,令朱橚没想到的是,王翰走了居然还有告密的,而且还是他的亲儿子,次子朱有爋。
朱有爋告密,自然也有缘由。
原来当年朱橚不靠谱,偷偷跑去凤阳见冯胜,被发配云南,周王府里的事全由这小小年纪的长子朱有炖一手打理。身为次子的朱有爋便不乐意了,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袭封周王爵号的。
到了建文朝,听说朝廷正准备对尾大不掉的诸藩王下手,便决定乘机上告,将父亲周王朱橚的不轨谋反行为全部讲给朝廷听,将父兄二人一网打尽。
话说谋反罪是大罪,一般罪名法律有“相隐”限制,即儿子不能告老子,奴仆不能告主子,但谋反等类的“十恶不赦”大罪是不受此限制。
而且朝廷不牵连首告者,可谓一箭双凋,既可除掉兄长及其支持者父亲周王,自己又能被朝廷宽宥、稳稳地坐上周王府第一继承人的位置。至于其他,朱有爋可就顾不上了。
周王次子朱有爋上告周王谋反,建文帝听了喜出望外,命齐泰和黄子澄迅速处理。经过君臣反复商议,决定派曹国公李景隆带兵北上捉拿周王朱橚。
于是,大明战神李景隆的高光时刻就来了!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建文帝上台后第三个月),朝廷放出风声说是接到北方密报,北元残余势力有南下迹象,决定派李景隆率军北上迎敌。
话说李景隆率一路向北,周王朱橚居然没有什么疑心,可以说是全无防备。
于是,李景隆的军队经过开封,快要走过时突然转向,迅速包围了周王府,将朱橚捉拿归桉。
建文帝抓到朱橚后,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废为庶人,又贬到云南了。到建文四年召回,囚禁于应天。
然而到了永乐朝,朱橚依旧不老实。于永乐十八年又因“小动作”被人告发了。
朱棣将朱橚召回了京城,严加申斥。这次把朱橚吓坏了,回到封地后赶紧交回了护卫兵权。朱棣见其识相,不再追究他的谋反罪名。
怎么说朱橚这个人呢,能被李景隆轻松捉住,只能说是人菜瘾大。
可他没能力不要紧,冯胜的功劳却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此人若跟着朱橚一起胡搞,破坏力可就呈几何级暴增了。
更令朱爽不爽的是,相比于一心靠过来的李景隆、傅友德,冯胜的表现中规中矩,并未表现出一心投靠的架势。
不禁喃喃道:“他一把年纪,又没儿子,还贪图财货,图的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