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七年,朱樉率军击败了瓦剌最强大的土尔扈特部后,整个草原沉寂了将近十年。
同样在瓦剌内乱中元气大伤的绰罗斯部,与鞑靼蒙古达成妥协,共同拥立拥立脱古思帖木儿(天元帝)之子额勒伯克为大汗,号“尼古埒苏克齐汗”。
大汗之位从阿里不哥后裔手中被夺回,再次回归忽必烈家族。
而在这个过程中,瓦剌绰罗斯部首领浩海达裕起到了主要的作用。
只可惜,额勒伯克虽是正统的蒙元后裔,却是个十足的昏君,德行极差,在位期间毫无作为,反而残忍好色。
因为听浩海达裕说他的弟媳美貌,这位大汗竟然荒唐的杀死了胞弟,霸占了弟媳,还把谏言有功的浩海达裕封为丞相。
而那位被霸占的弟媳,一直想着为夫君报仇,便在可汗耳边说丞相的坏话。
这位大汗也是真听劝,竟下令处死浩海达裕。
可当他得知浩海达裕是被冤枉的后,为了弥补过失,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浩海达裕的儿子巴图拉,还将其封为丞相。
而巴图拉,就是草原上的一代枭雄马哈木。
马哈木的儿子,叫脱欢,脱欢之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太师也先。
土木堡之变中,一战击溃大明五十军队,生擒明英宗朱祁镇的那个人。
不过,这时空的草原,已经不同于原本的历史了。
一来,率众攻打蒙古汗廷,袭杀大汗的“瓦剌王”乌格齐哈什哈早就被朱樉杀了。
其次是朱樉这些年,从未把北元当做主要敌人,明廷也没对北元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结果便是,昏庸、残暴又好色额勒伯克,在草原上的统治极其稳固。
上行下效,一众贵族也过着奢侈无度的生活。
只是最底层的牧民有些凄惨,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
于是,越来越多的草原牧民逃往受降城,这些人到了后,立刻就能分到棉衣、粮食。愿意去屯田的,可以得到土地与耕牛。
可草原上的牧民,哪里会种田,更多是希望进入军队,成为“三千营”的主要兵力来源。
短短十余年,有超过十万的草原牧民通过受降城,成为大明治下的百姓。
额勒伯克就是再昏庸,也知道牧民逃亡的严重性,毕竟草原上的人口本就不多,这些年又流失的极为严重。
若继续下去,不用明朝来打,自己就先完蛋了。
是以这次趁着朱樉五十大寿的机缘,命丞相马哈木亲自带团出使大明,一来向朱樉祝寿,可最主要的还是想跟明朝谈判,不要再继续招募草原牧民了。
马哈木率众一路南下,见识到了大明的富贵繁华,极大的刺激了他的贪婪与野心。
同在一片天地下,为何的大明的官僚、百姓能过的如此富庶,他和他的子民们,却只能在草原上受苦。
可当他看见识到大明的火绳枪与火炮后,忽然又觉得,汉人能长久占领这片土地,也是有缘由的啊!
一连几天,马哈木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可今日竟瞧见大明朝廷组织人手在街上撒钱,真真是把他给震撼到了。
怎么能这么奢侈?得有多少银子啊!
历史上这么高调、张扬的,怕都没什么好下场吧!
马哈木率众回了驿馆,待在房间里左思右想,越发想要做点什么。
这时,忽听随从来报,说一个书生求见。
马哈木惊讶万分,他在大明可没什么故人,书生来寻他做什么?
然行非常之事者,必是非常之人,当即决定见见这个书生。
随从很快领来一个书生,约三十多的年纪,看着就很书生气。
“你是何人,缘何来见我?”
书生道:“我叫何欢,当朝太子门下!”
马哈木闻言,当即坐直身子。
“太子门下?可有凭证?”
何欢当即亮出一块腰牌,马哈木接过,反复看了好几遍,就觉这东西看着华贵精致,可完全辨不出真假。
马哈木将腰牌还了后,问道:“来找我何事?”
何欢道:“为救丞相性命尔!”
马哈木笑了,“咱也曾熟读《三国演义》,这种故作惊人言的事,还是不要做了,若无事便请回吧!”
何欢笑:“好,既然丞相直率,咱也就不饶弯子了,太子殿下,想与丞相合作。”
马哈木闻言面色凝重,“太子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与我合作什么?”
何欢叹气道:“丞相有所不知,皇上对太子不满,已有废立之心。”
“哦,原来如此!”马哈木澹澹说了句,“怎么个合作法?”
何欢道:“希望丞相回去后,鼓动蒙古大汗亲征,到了那时,也会有很多人,劝皇上亲征。”
马哈木笑了:“然后,太子便在长安举兵造反,是吗?可你们有没想过,凭建元帝的文治武功,太子有成功的可行性吗?”
何欢笑,“当然有,天下士绅苦其久矣。就像从前的朱元章,残暴不仁,杀戮极重,哪个当官的不盼其早死?”
马哈木闻言,一时间竟难以应答,觉得何欢所言,却有一些道理。
“可我那么做了,好处是什么?”
“安西行省!”
马哈木闻言,眼中光芒大盛。
东察合台汗国时,西域就很富庶,等成为大明的安西行省后,这里就越发的富足了。
除了自给自足外,还能支援在帖木儿帝国征战的英王朱棣,亦能向朝廷输送物资。
“卖土求荣,可是要被骂的,他怎么可能舍得?”
何欢笑了,澹澹道:“英王,朱棣!”
“朱棣?”
“朱棣!安西行省若失,朝廷与其便彻底断了联系,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没法靖难的!”
马哈木闻言愣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这事听着无比离奇,却还有那么一点道理。
就是,难以评述!
“你说的这些,容我想想,晚些再答复吧!”
何欢笑道:“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后续就不再见面了,你见了太子,更不能有异常表现。皇上最近派人盯着他,很不方便!”
马哈木道:“那我怎么联系你?”
何欢道:“你想好后,可以写一封信,派人送到镇海候府,自会有人收着!”
镇海候是邓铎的此刻的爵位,马哈木知道他是太子的嫡亲娘舅,不疑有他。
待何欢离开后,当即派人出去跟踪,见这人果然来到镇海候府,却不走正门,而是悄悄进了一扇小门。
听到护卫的禀报,马哈木的疑心去了大半,开始认真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大汗昏庸、残暴、懦弱又贪婪,回去之后,只要跟他讲大明的富庶,必然会令其起征伐之心。
再加上此行出使不利,所提的诸多条件,几乎都被大明驳回了。
他只需稍加挑拨,就会令大汗尽起草原兵马,南下侵明啊!
若朱樉当真御驾亲征,朱尚炳又造反成功,且履行承诺,那么瓦剌蒙古就能获得富饶又广阔的安西。
而绰罗斯部的领地,本就毗邻安西,也唯有绰罗斯部,才能吞掉安西。
到了那时,就能废了额勒伯克,自己做蒙古大汗啊!
马哈木想了半宿,越想越兴奋,可又怕有圈套,迟迟不肯写这封回信。
待使团离开长安一路向北,过了黄河,离开受降城后,马哈木才命人送一封信,至镇海候府。
密室内,何欢展开马哈木的亲笔信,呵呵冷笑:“好个马哈木,还挺能忍啊!”
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信用药水“复印”一份后,离开镇海候府。
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千户林强,正在翻看一众“告密信”!
大明鼓励上告,朱元章时期,百姓甚至可以绑官入京。
朱樉时期自然不许了,可百姓上告还是可以的。
若有冤情,可敲登闻鼓,也可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上告,也包括锦衣卫。
只是后者名声不佳,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来锦衣卫告状的,专门的信箱多久没人看一次。
林强也是经同僚提醒,才想起快有俩月没去看信箱了。
将锁打开后,里面果然有几封告密信。
林强百无聊赖,一一翻看,却很快被一封信里的内容惊呆了。
开头是太子殿下,落款是大元丞相马哈木,这居然是北元丞相,写给太子朱尚炳的一封密信。
虽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锦衣卫的告密信箱中,可这心中的内容,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林强只看几句,便将密信捂住,紧张的看向四周。
“怎么了,千户,可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莫不又是哪位官家小姐偷人吧?”有同僚调笑。
林强脸色煞白,连回怼的心情都没有,当即拿着信,去寻丁智深。
“大人,卑职有绝密消息要汇报!”
丁智深见其神色郑重,当即屏退左右,“说罢,什么事这么重要!”
“您请看!”林强将马哈木的“密信”呈上。
丁智深只看了几句,便觉气血上涌,恶狠狠的盯着林强,心里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偏把这信拿给我看!”
“此信从何而来?”
“就是衙门的举报信箱!”
丁智深冷笑:“平日里都不见你去翻看,怎么偏在今日,去瞧那个?”
林强闻言一愣,“是靳小旗官提醒了我!”
“他人在何处,还不快与我抓回来!”
“哎,哎!”
林强一脸懵逼的跑出去,想寻靳小旗的时候,才知此人已与他的两位把兄弟,前往金陵公干了。
林强知道事情不是巧合,越发觉得浑身发凉,心中不禁去想,我是不是也要跑啊!
密室内,丁智深反复看手中这封密信,犹豫再三。
他是真想将这封信烧了,就当从未见过。
可瞧这信纸、字迹,竟像是被人用秘法印出来的。
也就是说,别人还有这样的信件在手。
他若把密信毁了,旁人再拿出一封,就太被动了。
可要是把信送到皇上手中,便是惊天大桉。
真到了父子相疑、相残的境地,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虽没念过什么书,这些年却请了不少先生为他读书。
汉武帝太子刘据的事迹,他还是听过的,真心不想做江充啊!
可事情到了这步,又由不得他不上报啊!
紫禁城,乾清宫内,正安心准备过年的朱樉,听说丁智深有要事求见,当即命其入宫。
“陛下,臣有天大的要紧事,向您汇报,还请单独奏对!”丁智深跪地道。
朱樉对其是信任的,当即摒退左右。
却留小春子,上前接过丁智深手里的信。
朱樉拿过一瞧,笑了,“这东西,你从何处而来?”
“禀皇上,是锦衣卫的告密信箱中!”
“来,传太子前来!”
小春子闻言,忙派人去寻太子。
不多时,朱尚炳匆匆赶来。
施礼后问:“不知父皇寻儿臣前来,有何要事?”
朱樉呵呵一笑,“来,你先瞧瞧这个!”
说罢将手中的密信抛了了出去。
朱尚炳见信纸在半空中飘啊飘啊,缓缓落下,忙上前几步,将其拿在手中。
只瞧了几句话,朱尚炳就懵逼了。
因为收信人就是他,大明太子殿下。
朱尚炳不敢相信,又去瞧后续的内容,才发现是北元丞相马哈木的写给他的信。
若这些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马哈木竟然同意所谓的联手事宜,他催促草原大汗亲征,让朱尚炳鼓动朱樉御驾亲征。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从未与其有过接触,更不敢反叛父皇!”
朱尚炳跪在坚硬的地面上,脑子飞速旋转,心里道:“究竟是谁在害我,老二、老三,亦或者是其他兄弟!”
朱尚炳抓破头皮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设此毒计害他。
朱樉呵呵一笑,“没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丁智深!”
“臣在!”
“限你十日内,查明是事情真相,给太子一个交代!”
“微臣,遵旨!”
丁智深领旨出了宫,当即派人展开详细调查。
朱樉这边,则宽慰朱尚炳,劝他不要有什么精神压力。
朱尚炳都快疯了,实在弄不明白,是谁在害她他,谁又有这能耐和本事。
旋即想到一种可能,整个人都要傻掉了。
会不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合起伙来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