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整个“棋面”已非常明朗。
钟离轩披荆斩棘的一路像一条迂回突进的白龙,冲破重重黑子的围追堵截。
而濮阳阡陌无疑是最关键的一颗黑子,钟离轩唯有“吃”掉这颗黑子,才能换得唯一的畅行。
当然,钟离轩的心里也是清楚的。
其实濮阳阡陌还是未尽全力。
只是要让自己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令他有理由能够败下阵来。
“濮阳阡陌,这次你不跟我好好打。将来,你可能就真的不是我的对手了。”
钟离轩内心暗笑,已然继续疾行向上,很快便闪入了那团光晕之中。
光晕内,却是出奇的昏暗。
幸得钟离轩目力过人,依然然能够透过昏惑将周遭看清。
发现此处异常的荒凉,除了脚下黑灰色的土地,几乎没有任何的植被、建筑或生灵。
像极了他当年踏足过的垂死之星“流云”。
“奇怪,这里和‘流云’大不一样,我能感受到其中的蓬勃生机,这是怎么回事。”钟离轩甚至感觉到,自己与此处有着某种默契的感应。
一时想不明白这层,钟离轩再次感应那道神奇的波动,但此时却毫无收获,不禁冷笑:“看来这里已被青离做了手脚了。”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既然知道我刻意为之,你便不该来此。有的时候太过执着,未必是件好事。”
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青影,不是青离又是谁。
钟离轩顿时怒气飙升,疾速冲向青离,斥道:“不要再藏头露尾了,让我们真刀真枪地斗一场。”
还未完全接近对方,青离向着自己隔空一拂。
一股不可思议的奇力倏地袭来,顿将自己掀翻数丈,才堪堪狼狈停住。
“赢你,胜之不武,对我来说无甚意义。”青离的眼神满是压迫的威仪,“每个人都有禁忌,每个地方亦有禁区。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我不让你进怎么了?非要我开杀戒?”
“你确定这里不是我的地盘?”钟离轩起身大笑起来,指着周遭道,“我刚才还在纳闷,这里明明死气沉沉,为什么又暗含生机,而且还给我一种奇妙的感应。直至我的‘紫薇天心’波动了一下,我才幡然醒悟——这里是‘紫微星’的背面,或者说是‘紫微星’的影子。而我应‘紫微星’裂变而降生,此处怎么就与我无关?!”
淡定若素的青离,此时心间不免起了一些波澜。
他怔怔地看着钟离轩,暗叹其洞察过人,总能快速找到根源和真谛。
自己越是阻止,对方却越是看得真切,唯有叹道:“不错,这里是‘紫微星’的另一端,叫做‘北冥星’,是黑暗精灵的力量发源地。”
“你还没有说全。”钟离轩的话显得咄咄逼人,“‘北冥星’所孕育的可不只是黑暗精灵,其中最惊人的杰作,甚至在修真界内闹起过轩然大波的,当属‘逆鳞黯尊’。所以,‘北冥星’又叫做‘逆鳞星’,对吧?”
青离看着钟离轩,眼角不禁抽搐,不知道对方还发现了什么。
只听钟离轩继续道:“我在进入石台大陆时,意识到每个大陆上都有一座‘逆鳞祭坛’,其中充满血气。而这些血气正是通过这一座座祭坛,最终传输到这里吧?那么谁是最终的受益者,会不会是逆鳞黯尊?”
说着,右瞳向着一处虚空闪出一道精芒,顿将将外部的视野打开。
能够从上眺望下方的重重石台,发现将这些石台彼此相连观察后,像极了一座楼宇。
“这楼宇甚是眼熟,我应该见过,叫做‘修罗天宇’是吧?那可是逆鳞黯尊的昔日老巢啊。”钟离轩的问题愈发犀利,“青离,你修为高我那么多,当无所顾忌。不妨就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在促使逆鳞黯尊复苏?!”
青离的脸上狞色更甚,手中旋起一道青波对准钟离轩:“你的话太多了。”
说着,青波如爆弹轰出,想要彻底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青波威力之可怕,乃钟离轩毕生罕见。
毕竟对方是跨越了“大化”力阶的桎梏,位列修真界“后半程”的高手,绝对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
攻杀未至,不可名状的压力已令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狂乱,于是只能拔腿逃窜。
钟离轩速度快,青波追击的速度更快,眼见着就要轰杀临门。
他飞速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试图皆地利优势来躲过一劫,暗道:“这里虽然是‘紫微星’的影子,但应当也有能为我所用的资源。”
威杀欺至,他终于抓到一颗救命稻草。
“哈哈哈,青离,你杀不了我,而我将拆穿你所有的阴谋!”钟离轩说着,“紫薇天心”熊熊燃烧。
灵墟内更是沸腾如注,瞬时引动了这颗“北冥星”深处的“星核”。
随后一场浩瀚的“星核风暴”大起,正好与青波迎面撞击。
钟离轩无法抵挡双方产生的疯狂波动,于是身着“凤纹袍”,拼死抵御后退。
待退出风暴圈,还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眼前天旋地转。
星核风暴与青波之间的“交战”仍在继续,青离没想到钟离轩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出奇招,不由眉头一皱。
适才释放青波的右手倏地握紧,青波顿时纵横炸裂开来,形成霸绝浩荡的青色烟横。
与对方风暴不断轰并,最终双双溃散。
钟离轩的脸上已苍白无血,但依然笑对对方道:“真是不巧,这一路走来都是我的主场,所以占尽优势。此处又和‘紫微星’紧密相连,你可要小心了。”
青离心中别提有多恼怒,按自己的修为,杀对方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但自己心有顾忌,还不能走到这一步。
但如再犹豫下去,被对方寻得空隙,将会被捅出很大的篓子。
于是下了一个狠心的决定,冷哼道:“既然此处和你有关,那你就化为这里的一部分吧。”
对方话音刚落,钟离轩已感受到空前的危机,随后整个星辰震动起来。
此时他暗嘲自己刚才的话真的是虚张声势而已。
对方要毁掉整个“北冥星”恐怕都不在话下,自己就算能运用这星辰的力量又如何?
眼见着地面不断地向上升起无数的黯淡星沫,随后飞速地向自己汇拢。
钟离轩想抗拒或躲闪,但此时寸步难行,眼睁睁看着这些星沫不断附着于身。
而自己的身躯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僵硬,连自己的思维都变得麻木。
“他是想封印我,甚至是要炼化我!”钟离轩看出了青离的意图,想骂些什么,但发现此时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青离看着钟离轩,内心暗道:“未来的天命大局,你不可或缺,但必须按照我的意志去走。所以,你先乖乖地沉睡于此吧,到时我会再唤醒你。”
钟离轩已彻底木然,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空洞,令他就此沉降下去,直至被全部掩埋。
风暴止,万物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青离不由叹了口气,随后便转身前往这茫茫北冥的深处。
只见青离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广大的地下深谷。
无尽混沌中,一蓬浩大的血气此起彼伏。
而在血气的核心,一个男子悬立其中,不是别人,正是本战死于钟离轩之手,凶兽“六翼穷奇”的本主姜霁!
“请原谅我至今都无法与你相认。毕竟,我已不再是姜霖。”青离足不沾地地划向深谷,喷薄的血气靠近他后自主向外退散,他看着姜霁道,“当年,我应你而生。如今,我无论如何也得将你救活。让你摆脱‘六翼穷奇’,好好地活着。”
此时,姜霁眉头紧皱起来,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
龇牙咧嘴间,一抹翡翠色的光芒格外显眼。
正是“洪荒十修”之一的“夜月棘齿”。
看着“夜月棘齿”,青离的眼中多了一丝期待之色:“当年,你便是因为得到了这‘夜月棘齿’才唤醒了‘神血兽銮’吧。如今,只要你能复苏,这‘夜月棘齿’新的密辛将会被唤醒,而天命大局也将迎来新的气象。”
感叹至此,青离突然又感到了某些异样,愁道:“这小子……不会又出什么花样了吧?”
“北冥星”地底深处,钟离轩被星沫重重包裹,宛若雕塑,全然失去了光彩。
随着他不断沉降,直至触及到这星辰最底处。
那是一片残骸之地,到处都是星辰碎片,还有数之不尽的不明生灵的遗骨,看来曾经有不少生灵沦落至此,最终化为无名的尘埃。
这何尝不是一种放逐。
钟离轩僵硬的身躯垂直地插在星辰碎片堆中,顿时激起了这些碎片中驳杂的力量,并燃起各色光流,围着他不住盘绕。
一个声音于无名处响起:“真是神奇,如此荒凉寂寥之处,竟然出现了如此特异之人。嘿嘿,把他先给主人,主人一定会很开心吧。”
各色光流簇拥中,现出一颗光溜溜的头颅,冲着钟离轩咧嘴怪笑着。
只见那头颅对着钟离轩吹了一口气,顿将他身上的厚厚星沫散去,但同时又被一股奇异的光焰吞没,违和的光芒在这片极暗的世界里绵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