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朝过来刺杀我,是真的想为蓝霜先生复仇,还是别的什么?”
听着外面的惊慌骚乱,方寸静静的想着。
“如今他本就已经自身难保,一旦现身,黑白两道,都会杀他,所以他出现在了柳湖城周围,便已经是死路一条,尤其是,他居然还敢冲进城来,当街行刺我,更是与自投罗网差不多,这定是已彻底失去了理智,除了杀我之外,什么都不再想的疯子,才能做得出来……”
“可他若是这样的疯子,早在出事的第二天,便会冲进方府了,但他没有……”
“所以,他其实是受人指使?”
“更准确的说,他应该是被人以高明摄魂法制住,驱赶过来杀我的?”
“那么,想杀我的是谁呢?”
外面愈乱,方寸反而愈平静了下来,冷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在想:“城守与书院院主?”
“不对,他们没有这样的胆子,不过,他们也想让我死,倒有可能是真的!”
看向了空荡荡的大街,街头巷尾,空中天上,没有半点动静。
如今是在柳湖城,在书院与城守两方的守护之下,无论是城中哪里出现了问题,只要他们想,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里赶到,可是如今,却都没有动静,其实不难想象背后缘由,这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今这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出于某种心理,都暂时选择按兵不动罢了……
“因为如今真正知道了蓝霜先生与老院主之间关系的,只有我一个,而且我没有如他们的愿,帮着他们将所有脏水都泼在蓝霜先生这个身份上,所以他们其实也想灭口?”
“他们没有胆子亲手安排这场杀局,但既然老朝来了,他们也乐见其成……”
“真有意思啊……”
“……”
“……”
方寸心里在低叹着。
老朝赶了过来,宁拼一条命,也要刺杀自己,杀死方家的血脉。
而理由,则是恩将仇报!
当年自己的兄长,于南山斩虎,逼老院主退位,震慑宵小,借将此柳湖城盛行猖獗的妖丹之事逼得躲入了暗中,可是他却也因此,落得了很多人口中“恩将仇报”,“不思感恩”的名声,而自己,苦心布局,终于揪出了炼人丹的人魈,却也因此落得被人刺杀的下场……
最关键的是,书院与城守皆按兵不动,坐视这一切发生……
柳湖城里的炼气士,此时也没一个露头,没有一个过来阻止这疯狂的老朝!
究竟有多少人想让自己死?
方寸默默的想着,心里像是有许多隐藏极深的东西,在疯狂的滋长着,涌动着。
……
……
“老爷,大事不好了,二公子在南城被人刺杀……”
柳着柳湖南城大街上纷乱骤起,得到了消息的老黄管家跑的鞋都丢了一只,大步的冲进了方府中去,沿途丫鬟奴仆听得这个消息,皆先是一惊,旋及慌忙的跳了起来,有的已然吓得大哭,还有的则是顺手便抄了扫把与哨棒,连同那些手持弩箭的护院,便要冲出府去。
“什么?”
正在厅里与夫人相坐饮茶,顺便盯着小狐狸念书的方老爷子与夫人,差点便吓得摔倒在地,方夫人猛得站起,大叫一声“我的儿”,便已脸色惨白,直惊得差一点晕了过去。
“扶着她……”
方老爷大叫一声,撩起长袍下摆,便向厅内跑,一边跑一边叫着问:“怎么回事?”
“前面传消息说是吞海帮的老朝刺杀公子……”
“书院呐?城守呐?”
“没见人啊……”
方老爷冲到了大门边上时,已然明白了事情原委,更是明白了现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已然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大叫着:“浑蛋,浑蛋,快给我备马,快给我备马……”
这时候府边上方府的仆役护院早就聚成了一团,各自手持哨棒与弩箭,甚至还有几个胖大的丫鬟拿了扫把混在其中,一听方老爷叫嚷,早就有人牵了马来,便一拥而出,准备跑去城南救自家的公子,但孰料,方宅的大门用力去拉,竟是无论如何都已经拉不开了……
门口两座石狮子,一只歪头,一只咧嘴,但看起来已经不再滑稽,而像是有杀气。
“门打不开……”
“翻墙,翻墙……”
方老爷似乎明白为什么大门打不开,一迭声的大叫着。
机灵些的仆役护院,早就冲了过去要翻墙了,但每一个爬到了墙头上,却都莫名的被某种力量影响,或是脚一滑,或是身子不受控制,尽皆从墙头上跌了下来,摔回院子里。
“王八蛋的小畜牲,光知道顾着别人,不知自己的命金贵吗?”
方老爷已然气极,忽然撩起长摆,便向着东墙一处冲去,拨开杂草,便看到这里有一个隐藏的狗洞,方老爷子这一身绫罗绸缎,却是想也不想,一低头从狗洞里钻了出去,顾不得扑去泥土,便已大步向前跑去,每几步便已撞见一个牵马的人,大叫道:“马给我……”
对方乃是车马行老板,见状大惊:“方老爷这是做什么?”
“我儿子被人追杀……”
方老爷大声叫着,便将马牵来,一翻身就骑了上去,拍马便跑。
但他冲去的方向,却不是城南,而是一咬牙,冲向了城北,隔了三条大街,便已是柳湖城城守府的所在,建筑森严华贵,有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寻常百姓走到了这里,都会下意识的压低声音,不敢喧哗,而方老爷纵马而来,却是高声大喊了起来:“救命,城守救命……”
若在平时,有这样的高声响起,城守府怕是立时便有了反应。
可这一日,任由方老爷的叫声,回荡在城守府之前,却只显得空空荡荡,死寂一般。
谁也不知柳湖城城守府里养了多少炼气士。
但如今,这里面却不像是养了炼气士,只像是养了一群死人。
方老爷子那肥胖的脸上,肉哆嗦着,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大颗的汗水滴落了下来,喊过了几嗓子后,他便也彻底明白了过来,眼神里竟透出了一股子愤怒恨意,忽然一声大叫,不再喊救命,而是破口大骂了起来:“我操你大爷的白化鲤,你给老子滚出来……”
“我儿受人行刺,你敢袖手旁观?”
“若我儿有个好歹,你信不信老夫拼了这方家家底,也要拉你白氏一族陪葬!”
“……”
“……”
愤怒骂声回荡在城守府前。
谁也不知道城守一族,多少年没有被人这样骂过了。
而在这等死寂里,城守府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位颌下三缕长须的文书走了出来,定睛一看,顿时大惊上前:“原来是方老爷,城守如今外出公干,不知方老爷此来乃是……”
“去你娘的外出公干,我儿在南城被凶人行刺,你们敢在我面前装糊涂?”
方老爷子已是气的粗声粗气,破口大骂。
“二公子被人行刺?”
那文书大吃了一惊,立马高声叫道:“快,府中神将都唤出来,前去缉凶……”
一行人,忙忙的牵马点将,乱作一团,看起来异常的焦急,就是速度不怎么快,待到集结起来十几位炼气士,骑了快马跟着方老爷子往城南赶来时,却已经是一柱香之后了。
……
……
而早在此时之前,一身凶狂的老朝,早就大步横穿了街道,身形如一团飞在空中的乌云,几步之间,便已赶到了那辆被一匹马拉着的马车之后,大手一挥,便已将马车拉住,脚底用力,已将地面踩出了一个大坑,那拉着车的马居然被他硬生生扯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方家老大死在荒原,老二便要死在我手……”
嘶声大笑之中,老朝扯着马车一挥,连车带马向旁边撞去,马匹顿时被生生撞死,马车也滑在了一边,但这马车异常坚固,撞得这么一下,居然都完全没有出现破损迹象。
“欠债还钱,欠命抵命,给我还命来……”
老朝嘶声大笑,挥舞大刀,刀气滚滚犹如银龙,狠狠向着马车劈落。
此时,小青柳尚在后面急急追赶,腿伤受伤,追之不及,方老爷此时还没奔到城守府,而书院那边,似乎完全不知道这边的状况,周围的百姓四散奔逃,只觉得畏之不及……
眼见得那一刀落下,便要将马车,连同马车里的方二公子斩成肉酱。
“唰!”
可也就在这一刻,一柄白玉色的飞剑,忽然横穿整条长街而来,斩在了老朝高高挥起的那柄大刀之上,虽然飞过了太远的距离,法力已竭,但还是将那一刀勉强挡了下来。
一剑之后,便是第二剑,第三剑。
一剑一剑的斩了过来,将老朝硬生生逼得后退了一步。
街那头,向来端庄严谨的孟知雪,竟是连鞋都没有穿,一双赤足踏着虚空,头发也没有梳起,背后斜斜背了一道白玉剑匣,剑匣之上,一道一道的飞剑接连不断的向老朝斩了过来,因为她此时刚刚赶到,距离尚远,但又不得不出剑,因此她每一剑,都是消耗了数倍的法力。
更远一些的虚空里,有黑影横空而来,那是借法力飞腾赶来的聂全、鹤真章等人。
南山盟五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