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自己晕过去了？
不可能啊，万年修炼的精神体，不过是侵入一个凡夫俗子的精神世界，他能晕过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环顾周围，逐渐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侵入别人的精神世界，大部分人的精神世界里，都充满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海市蜃楼，出现在精神世界里的所有东西，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假象而已。
但这个书生的精神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无数张平滑的大理石构建而成的地板上，而他从来没有见过大理石这种奇怪的材质，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脚下的地板绵延万里，随着不断延伸到远处，大理石的颜色，变得越发的黑暗。
黑山老妖感到了不对劲，想立刻离开，但是却发现自己一身的妖力，荡然无存。
怎么可能！他慌张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平时翻手为云的妖爪，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的手指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站在原地又会让自己看上去很蠢，所以他考虑再三，迈开了脚步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十分钟后，黑山老妖看到大理石拼接而成的地板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洞口，好像那一块儿的石板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妖缓缓走到其中一个洞口，小心翼翼的探头向里面观望，洞口下方居然也是一片大理石铺成的地板，而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同样的洞口，而那洞口居然也有一个人在隔着虚空向他凝望！
是那个书生！
黑山老妖憋着一股子气，却不敢从洞口跳下去，因为他的一身妖力都没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想办法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再去收拾这个书生！
他没有再去任何洞口查看，而是不断的前行。
足足一天一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他逐渐对时间的存在丧失了感知，这片只有大理石的世界似乎永远都是白天。
天空中看不到太阳，也没有云层，到处都是一片白色，而白色中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血红色的枝干一般的东西，那些东西里，还有红色液体似乎在流动。
黑山老妖越是往前走，那些血红色的枝干越是密集，并且出现了往尽头一个方向汇聚的态势。
当他走到第七天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麻木了，他只想离开这里，记忆甚至都出现了混乱，书生、女鬼、道士、这些影像模糊的从他的脑子里闪过。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无力，这种软弱的感觉，不断随着时间的推移折磨着他的神经。
“不！放我离开这里！！”
黑山老妖大声呼喊道，这是第几次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整个世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他的祈求。
他呆立在原地片刻，似乎着魔了一般，又不知疲倦的往前走去。
“走下去！走下去！一定会有尽头的！”
“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月过去了，他的脚也变成了普通人的脚，没有穿鞋子的他，皮肉早就磨破，每走一步都是一双血脚印。
终于几个月后，他看到了一丝变化，天空里那些红色的枝干已经越来越密集的汇聚到了大理石路的尽头和大理石路面相交。
他欣喜若狂，有希望了！
他甚至都已经没有走出去的念头，他只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随着他不断往前疾步，一双脚连肉都快要磨没了，只剩一些神经和骨头还连在一起，剧烈痛苦让他精神亢奋，他要往前，他要走到那些红色枝干和大理石相交的地方，黑山老妖感觉到了，那里有东西在等他！
只要走到那里，他就能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了！
可当他离相交的地方越来越近，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他看到了什么？
随着尽头的不断延申，那些红色枝桠被一圈黑色的圆弧给挡住了，再往前，天空的中央，那些红色枝桠链接着的东西，黑山老妖终于看清了！
头顶根本不是什么天空，而是一颗巨大的眼球，一直在看着他前行！
那些白色的部分是眼球的眼白，红色部分是眼白上的血丝，而最中间，就是硕大的瞳孔，正盯着他的身躯！
黑山老妖吓得瘫坐在地上，他看到那瞳孔的下方，大理石上，有一张石头雕刻的王座，那个书生，正百无聊赖的蹲在王座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这里到底是哪儿！”他嘶哑的嗓音从喉咙里传来。
书生一跃便轻轻从王座上跳了过来，上百米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他便落到了黑山老妖身边。
不对，这不是那个书生，虽然他们长得一样，可身上的气息却不同！
“老黑鬼，我等了你半年，你终于走到这儿了，感觉如何？”魏零围着黑山老妖绕着圈子，声音不喜不乐。
黑山老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浑身，哆哆嗦嗦的看向眼前这个书生，“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魏零背过双手，若有所思，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自言自语“这里啊，我把这里叫做零界。”
然后魏零转过身半蹲在黑山老妖面前，对方早就没有了不可一世的样子，当和魏零的眼光直视时，他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似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头上那个东西，是我的眼睛，我就这么看着你一路走啊走啊，亏你还是万年老妖怪，居然走了半年，才走到这里，真是让我失望。”
魏零摇摇头，把左手放在了黑山老妖的肩膀上，眨眼间，二人便来到了百米外的王座旁。
魏零呼出一口气，坐在了王座上，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黑山老妖，“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怎么样，很棒吧？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和我聊过天了，至少，有好几个上万年了吧？”
黑山老妖惊恐的抬起头，眼前的一切即便他有上万年的修为，也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感到了绝望和迷茫，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结个婚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
“老黑鬼，我家小可爱要我把你留下，你就永远在这里陪我如何？直到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再还你自由。”魏零歪着头颅看着黑山老妖，眼里似有血海涌动。
不！我不要留在这诡异的鬼地方！我要回去！黑山老妖在心里疯狂的拒绝着。
“你要回去？你不想留在这儿？”魏零眉头一挑，“那你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了，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在见过零界后，还能活着离开！”
魏零伸出手指，轻轻在黑山老妖的额头一点。
黑山老妖原本不断颤动的身体立刻停了下来，接着他的身躯像是燃烧后的纸张一般，化作了灰烬，散在了这片世界里。
“实在是无趣。”魏零重新坐回了王座上，身影也逐渐消失，天上的巨瞳缓缓闭上了双眼，从来没有天黑过的这片世界，随着眼睛的闭上，迅速沉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