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临危受命的范蠡,便搭上马车前往联军诸侯所在的朝歌城。
由于列国基本上是空国而出,精锐之师尽皆来到此地。
所以,为慎重起见,齐、鲁、宋、卫、燕五国的诸侯,都已经聚在了一起,共商大事。
范蠡于是按照庆忌交代的事情,打算割让一半的故赵之地划分给五国。
只可惜,五国的君臣都不是蠢材。
吃一堑,长一智。
他们都能猜到吴国的险恶用心。
“范子,请你回去转告吴王。区区的一半故赵之地,如何能满足我等胃口?”
“不止是故赵之地,河东、上党、颍川、三川,凡函谷关以东,桃林塞以北的中原疆土,你吴国都要一一割让。不然,这一战不可避免!”
“正是!”
面对范蠡的提议,诸侯们只以为庆忌是畏惧了,心生怯意,所以才会派出范蠡到朝歌谈判,打算息事宁人。
而这,恰恰助长了诸侯们的嚣张气焰。
他们纷纷冷嘲热讽起来,明显是没有和谈的心思。
范蠡见状,只是朝着在座的诸侯们行了一礼,郑重其事的道:“诸位,我大吴从不惧怕挑战。”
“此番范蠡奉王命而来,言尽于此。尔等列国若要战,吴国当奉陪到底!”
“告辞!”
撂下了这句话后,范蠡便转身离去。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动身离开朝歌城,而是趁着夜幕降临的时候,轻车简从的来到了齐王吕壬所在的行辕。
当范蠡见到吕壬的时候,后者身边还坐着两个陌生的面孔。
经过吕壬的一番介绍,范蠡得知了这二人,分别是齐国左相田恒,以及右相阚止。
“不知道范子此来谒见寡人,所为何事?”
吕壬饶有兴致的问道。
“齐王,吴齐两国,本是联姻之国,盟好之国,从齐国先君景公之时,便有吴齐之好,多年来并无战事。”
范蠡缓声道:“齐国居于东海之滨,有鱼盐之利,土地富庶,商业繁荣,人口、军力尽皆当世之翘楚。”
“齐国,有王霸之基也。昔日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始为霸主,便是明证。”
“何故强如齐国先君景公,也不能恢复祖宗之霸业,真正威服诸侯,使天子致伯?”
齐景公是庆忌的岳父,吕壬的祖父。
齐景公在世的时候,跟吴国多有交战,但是归根结底,最后还是和好如初了。
齐景公这一辈子,谈不上是雄主,也绝非明君,只能说是“守成之主”。
他在世的时候,晚节不保,晚年被庆忌坑了两次,当了两次“诸侯霸主”,结果都无一例外的惨遭重创,白白便宜了吴国。
这大概是所有齐人心中的痛处。
在齐景公的时候,齐国至少有两次机会能称霸天下,只可惜齐人没能好好的把握机会,反而使吴国进一步做大。
“范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吕壬皱着眉头问道。“齐王,值此大争之世,不论是诸侯也好,庶民也罢,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范蠡慨然道:“当今天下,是吴国一家独大。然,齐国之国力,仅次于吴国。”
“我王迟暮之年,已经并无多大野心。他只想安享晚年,治理好吴国的山河子民,使国人归心,大吴迎来一个盛世。”
“奈何,韩、赵、魏三晋咄咄逼人,先是灭郑,而后是号召天下诸侯掠我吴地,兵临函谷关,有伐灭吴国之心。”
“无奈之下,我王只好奋起反抗,将三晋逐一击垮,只灭其锐气,而并无灭其国之心。”
闻言,还不等吕壬说话,阚止便冷笑不已的道:“范子,你的这番话,也只能骗骗黄口小儿了。”
“韩魏两国精锐之师尽丧,丢掉了绝大多数的城邑土地,几乎亡国。不久前赵国更是被你吴国覆灭,荡然无存矣!”
“吴王若只是想威服三晋,震慑诸侯,又何至于此?”
范蠡摇了摇头道:“阚相此言差矣。灭赵,非我王所愿也,乃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
阚止哼了一声道:“范子,按照你的说法,而今列国若不联军伐吴以求自保,日后你吴国又‘顺势而为’,吞并列国,使天下尽是你吴国的,届时我王岂非悔之晚矣?”
“阚相,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范子也未尝不是在信口雌黄。”
眼看着阚止这般坚决的抗吴态度,范蠡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又朝着主位上的吕壬躬身行礼,语重心长的道:“齐王,实不相瞒,我王之夙愿,的确是一统天下,使四海归于一家。”
“然,我王穷极一生,也无法办到。我王在位三十年,励精图治,锐意进取,已经完成了数代人的功业,文治武功连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都远不及也。”
“以我王之功业,足以名垂青史,使后人敬仰,永垂不朽。比起我王,齐王你现在又有何功业?”
“当今天下,齐国的国力仅次于吴国。”
“我王无意继续东出,因而盛邀齐王一同称帝,平分天下。”
“称帝?平分天下?”
吕壬一时间来了兴致,不由得两眼放光起来。
“范子,你且说说看,寡人洗耳恭听。”
范蠡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自舜耕稼陶渔以至于帝,无非取于人者。帝者,天下之所适。王者,天下之所往。”qqxδnew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言天荡然无心,忘于物我,公平通远,举事审谛,故谓之帝也。”
“五帝道同于此,亦能审谛,故取其名!”
“而今齐国在东,应号‘东帝’,吴国在西,应号‘西帝’。”
“东帝与西帝,以大河为界,划分天下,治理万邦,岂不美哉?”
听到这话,包括吕壬在内,身边的田恒、阚止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倍感震惊。
东帝?西帝?
平分天下?
这可是吕壬莫大的追求了。
以他的能力,以他的名望,能跟诸侯一起称王,还是顺势而为的,还敢奢望称帝吗?
“寡……寡人真的可御极而称帝吗?”
吕壬的眼神很是炙热,显然是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