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用了超大的耐心才压制住体内汹涌的恶趣味,不在这个时候去开外甥的玩笑。而言景行只是那一顿,紧接着便撩袍,若无其事的迈入宫殿,表情依旧非常淡然。
“团团,过来,让母后抱抱。”她展开手臂,满面微笑,紧接着就看到自己女儿从袖子下钻了过去,一头扑到言景行腿上。小皇后收敛了笑容,悻悻然咂嘴:一家子色鬼,我这么清新正直的基因你们咋就没遗传到呢?
暖香跪下来请安,恭迎皇后回宫。言景行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行礼,默默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孩子,纤腰束素,削肩白肤,乌黑如墨的发丝后头藏着两片白嫩嫩的小耳朵。皇后让她免礼,她袅娜的站起,因为没有穿外衫,只着小袄,玫红宫绦一扎,愈发勾勒出窈窕的身体曲线,杨柳般一段细腰,胸部宛然隆起,好似藏着什么秘而不宣的宝贝-----赫然是个大姑娘了。
她说,喜欢。言景行不由得勾起嘴角。可是这样打量别人家的姑娘是不是有点失礼?视线没地方放的无措又出现了。索性找点事做,他把小公主牵在手里,慢慢放到一边的锦绣小墩儿上,给她整理刚刚揉皱的衣襟。紧接着便听皇后轻轻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你们在玩什么呢。”
暖香忙道:“回娘娘的话。因为小女答应了公主殿下送粟米枣心包给她。等不了,这就立即洗手蒸上了。”
“馋鬼,还吃呢。”皇后捏女儿圆嘟嘟的腮帮:“再吃变成球了。以后甭走路了,干脆用滚的。”团团面色红润,双眼有光,瞧着人的时候眼神带笑,显然跟暖香相处的十分开心。皇后也觉得满意。
时辰一到,暖香立即进后面小厨房,不一会儿便端了热气腾腾,一碟子点心出来。金黄色的花边糕点,下面衬着翡翠色青菜叶子,上面有红色枣泥芯儿的花,十分赏心悦目。暖香拿起小银叉子自己吃了一块,算是试毒,接下来才恭敬的呈递过去。皇后微微惊讶,紧接着更喜此人,跟在公主身边,这样的谨慎和忠心,正是她需要的。
团团非常开心的亲自来分点心,小心翼翼的用银碟子装了,一个送给皇后,又一个送给言景行。
“乖小九真是孝顺!”皇后娘娘十分自豪,不料话音刚落,就见团团把碟子里剩下那么多往桌子中间一推,笑嘻嘻的对暖香道“剩下的都是我俩的。”
皇后顿时僵硬,言景行终于笑出来。倒不知暖香这丫头用了什么法子,这才第一天就收拢了小九的心-----总有种奇特的自豪感。想说这么机灵不愧是我妹妹,却又觉得不大对。言景行默默纠结了一会儿却见暖香正眼巴巴的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期待。
他终于拣起那点心尝了一口,新鲜的粟米自有一番醇香,口感较之胭脂米更加清爽,枣泥却分外黏糯,软滑而不烂,有点筋道。“怎么样?”暖香急吼吼的问。
言景行微微一笑:“还好。”
暖香抓头,还好,又是还好。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嘛。
“精粟米益气补脾,枣泥补中益气。这是谷物自然的甘味和干枣自带的甜糯。没有放糖,不必担心坏牙。”暖香特意解释。皇后点头认可,心里又加一句:那也不用担心发胖。很放心的吃掉了碟子里的点心。团团有点意外的眨眨眼,“暖姐姐的点心果然很好吃。母后平常都只吃一口的。”她十分乖巧的把又一只粟米枣心包放进了皇后碟子里。
皇后亲亲女儿的额头,却把碟子递给言景行:“来,景儿,难得听你说句还好。再吃一个。”一整个已是破例,再来一个就是踩雷区,要保持美丽的女人都要对自己狠下心啊。小皇后自觉抗的住美食诱惑的自己十分了不起。
言景行道谢,却发现暖香喜滋滋的看着自己:原来还好是很高的评价啊。皇后不动声色的把两人互动收入眼底,她想自己可以去封书信告诉远在西北的前任姐夫,你要有一个儿媳妇了。
正思索着,暖香把一匣子宝珠重新拿出来给皇后恭敬呈上:“九公主不知这些珠子价值几何,要拿来换点心。小女不敢私自受馈,请娘娘明鉴。”
皇后有点意外,又打量女儿一眼,便猜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更加看重暖香人品。原本是要言景行承个人情,如今看来,这女孩如此端庄稳重,堪做辅翼,倒是意外之喜。
“你这点心我喜欢。再者说了,有什么比小九开心更重要呢。”她又将那一匣子珠宝递过去:“九儿给了,我岂能讨回来?你拿去玩吧。”
暖香微惊,心道这皇后娘娘真大方。她再次拜谢,收下了匣子。感慨自己跟对了主子。钱这种东西,哪个会嫌多呢?
“既然本宫的小九喜欢,那本宫自然也喜欢。齐才人,今晚你就陪着九公主睡吧,忠义伯府距离皇城稍远,你一大早赶过来也不方便。”皇后娘娘发话了。暖香并不觉得多意外,宫廷中有不少才人,师傅,侍读之类的留宿。只是皇后一转眼却对言景行道:“小六今日已去了细柳营。他的东西还没有收拾。景儿对他那屋熟悉的很,你就别回府了,今晚上按着他的脾性把东西该装的装了,明一早送过去。”
言景行和暖香齐齐一惊。暖香惊得是这种事随便指派个宫人不就行了,何必要劳动言景行。而言景行惊讶的是长秋宫虽大,偏殿虽多,但为了方便照料两个孩子,杨小六所住暖厢和九公主的却是挨着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天夜里,暖香陪着九公主拍了一会儿画片,终于把她哄睡,自己却又打开了那装满明珠的红木匣子,挑亮了银灯,拈了红色丝线,拣那最最圆润饱满的珍珠串好,又挑选碧油油的松绿石点缀其中。打上梅花形小花络,一颗颗小心翼翼的串好。收了他那么多东西,今日终于可以有拿得出手的回报一下了。
对厢,言景行对灯独坐,修眉紧锁,看着灯花噼里啪啦,爆了又结,结了又爆。那盈盈笑脸,娉婷身段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掐掐眉心,回忆起早夭的文文,又想到薄命的母亲。自古别久不成悲,如今已经不像往日那般寒彻心扉,回顾起来心境是平静的。死者已矣,坟墓和纪念都是活人准备的。言景行竟有点赞同父亲的话了。
言景行出身半晌,又披衣坐起,重展宣纸,各色颜料都调派停当。画着画着,把自己吓到。他应该是要画文文的,但那画上女子俨然是暖香模样。不知何时那红裙羊角辫的女孩已渐渐淡去。他需要片刻回忆才能描补出来,而不像以往一般,提到便能诉诸笔端。言景行是不承认自己的大脑有遗忘这个功能的。更何况这种记忆消淡,简直是对死者的背叛。啪的一声,小蟹爪上的丹砂滴落在了女孩额头上。恰成那花苞形的斑痕。这下真真切切是暖香了。正自出神的言景行有些慌乱。忙丢了手里擎着的笔。
-----现在他见到暖香就会变得不大正常。言景行有点无奈的得出这个结论。
“砰砰砰!”敲门声忽然响起,半夜时分,万籁俱寂,蓦然有点吓人。言景行豁然转身,却看到窗纸上映出的纤细身影,曲线宛然,十分可爱-----夜读书生终于见鬼了。
“景哥哥。”暖香压低了声音喊。她一早注意到这边灯一直亮着,他还没有睡。
怔忪的言景行终于清醒了,悄悄挪步过去,同样低声问:“怎么了?这么晚不睡。”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干嘛弄得跟做贼一样。
“我正要问你呢。你开门好嘛,我拿了点东西给你。”
人家光风霁月胸襟坦荡,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言景行对这样的自己颇为无语,哗啦一下把门拉开,嘭,又关上。你好歹穿个外衫再过来呀。我又不是你亲哥,你是个大姑娘了。言景行直接把锅按到齐志青身上:你平时是怎么教养女孩子的?
刚准备进的暖香又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碰到鼻子。“怎么了?”她悄声问。
“没,没事。”言景行声音有点虚弱,终于再次把门拉开了。到底不愿意让她尴尬。
“我看到你一直没睡着,就去端了点莲子安神茶来。皇后娘娘这里一直都有,给陛下预备的。我取了一点。”暖香把托盘举起来。言景行发现她双目晶晶看着自己,眼中的关切无比真实。
“谢谢。”言景行接过来,回身放到桌案上。看到那画像,惊觉画像的主人就在自己背后目光灼灼,当下拿本书翻开,飞快的盖了上去。
“还有这个。总是收你的礼物,我难得也有自己的东西可以送你呢。”暖香从怀里把串珠递过去,笑眯了眼睛,双手捧着,显然十分自豪。
言景行看着她从贴身桃红小袄里掏出珠子,伸手去接,那上面还带着体温。简直烫手!那一点热量几乎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喝安神茶啊,早点睡。”暖香告辞。
“哎,等等”言景行却又叫住她。
“怎么了?”暖香茫然。
言景行有点局促的把视线从她蓬隆的胸前移开:“下次夜起,记得披上大衫。”
暖香见他果然还是穿着外袍,包裹严实,便笑道:“不用哒,我身体好,不怕冷。”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看着那窈窕背影欢喜雀跃的离去,言景行有点憔悴。怎么身边一个两个的都要他操心?
回到座位上看着拿碗安神茶,言景行只觉无奈,长长呼出口气:哪怕再来两碗,他今晚也注定要失眠了。
长长呼出口气:哪怕再来两碗,他今晚也注定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