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带着五公主一路风驰电掣鬼鬼祟祟冲进皇宫,远远看到琉璃翠瓦,就大松一口气,把五公主抱起来,引她回去。“你小心些,若是德妃娘娘发现了……”
“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五公主举手保证,信誓旦旦。
“太迟了!”德妃凤眸圆睁,柳眉倒立,举掌一拍,葵花红漆雕条案上的书笺蹦起老高。“你好大的胆子!”
五公主的手顿时软了,没精打采的垂在腿边,然后腿也软了,噗通就跪了下去。“母,母妃,阿五知错了。”
德妃那早年流光溢彩如今周围略有皱纹的眼睛里,先是惊喜,又是轻松,继而是愤怒,神色转变之迅速,让好好叹为观止。我觉得我可以撤了,她默不吭声往后退,趁着德妃眼里没她。
然而被五公主一把拉住:“母妃,是我逼迫六妹妹的,您不要责怪她。”
……我真是谢谢你。
德妃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好好身上。景福宫的公主要处罚也轮不到她,轻轻吸了口气,德妃觉得自己得去找贤妃谈一谈。
好好抬手招财猫一样打招呼:“娘娘万福。”德妃不会责罚自己心肝宝贝,好好怕她迁怒。
“安荣殿下喲……”
德妃一开口,好好就暗搓搓掐了五公主一把:你此时不晕更在何时?你晕倒了我就趁乱溜走,你再处理后续工作。
眼神交流需要爱和默契,她俩显然没有。五公主愣了一秒,立即对德妃道:“母妃我请六妹妹带我去国公府看看程公子。毕竟当日是我的过错。他如今已跟没事人一样,而且原谅了我。若是怀揣愧疚,那我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你好好呆在寝宫,绣花弹琴便是,谁让人跑出去的?跑出去倒也罢了,你还敢跟我强词夺理?程七郎当然会原谅你。因为他喜欢你啊。若不是喜欢你,怎么会特意朝你走过去?那线轴落在地上,又没有握在你的手里,他运气不好撞上去的,又不是你去缠他的,你愧疚什么?幸而是辅国公府臣下,若是遭遇这情况的是宫中随便一个皇子皇女,你现在被罚去跪佛堂都算轻的!有人揽财的,哪有人揽事的?
小孩才看对错,大人只看利益!德妃严厉的扫了好好一眼:瞎出头乱仗义,一看就是被安荣教的!
莫名挨了眼刀的好好无辜摊手:你母女俩先撕着,我回去吃鱼。
眼见安荣欲走,德妃再次开口:“镇国公府老太君今日已到重华宫,在太后的见证下,她亲口说要订你为重孙媳。你今日莫名跑出去,若是撞见了,岂非太不矜持?女儿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好好一怔,立即松了口气。“恭喜恭喜。”
五公主跪在地上,如坠雾中,程砚秀要娶的人是我?怎么今日上门,他竟然一个字都未提起?五公主回想起那俊秀的面容,爽朗的笑,还有那特意装扮的簇新衣衫,脸上蓦地红了。是这样的吗?为了见我……可是他明明对六妹妹更热情些。五公主偷眼看好好,好好的脸上的喜悦和祝福都不是作假。
对呀,对六妹妹是救命之恩,对我是男女之情。这么一想,她立即释然了。
“母妃……”五公主面红耳赤,心头撞鹿。她现在也觉得私下相会忒大胆了些。仿佛有了爱便有了凭持,可以不用那么急吼吼的去道歉了。而且德妃一直跟她说男女订婚后,私下幽会不好。比如二皇兄和赵雀眉……二嫂子怀孕又早,产子更早,怎么算时间都不对。明明确实是早产,却不知多少传了多少闲话,大家表面上不讲,背后却都嘀咕俩人没等正式成家就先苟且。
……母妃永远都是为我好。越想越怕,不知道脑洞怎么延展的,五公主再次抬头,那眼神就如受惊的小鹿,又羞愧又惶惑。
德妃感受着眼神中的依恋和孺慕,心里松了口气,好了,她的乖女儿又回来了。
然而她才刚松口气,五公主那娇弱的身体就像一匹绸缎似的软在了猩红墨云毯上。她今天头一次骑马,头一次跑步,头一次忤逆母亲,还得知天大喜事,又兴奋,又恐惧,这会儿又添紧张无措,压力之下,还是晕倒了。
“阿五!”德妃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再摆架子,当即抢步过来,周围宫女哗啦啦围过来一片。
好了……我可以溜了,虽然跟我打算的有点区别,但客观条件还是具备了。
等骚乱的宫殿平静下来,好好已经跑没影了。
“母妃。”她把鞭子缠在腰里,哒哒哒跑进景福宫。步履轻快,可见心情也十分不错。“母妃。
”好好一头扎进迎出来的贤妃怀里:“我刚刚知道一个消息,程砚秀被订给五公主了。德妃亲口说的。”
太好了,我不用嫁。好好真是松了口气。若太后发话,皇帝又是孝子,怎么可能由得自己?幸好,幸好。
贤妃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摸着她苹果似的脸蛋:“怎么好夫婿订给了人家,你倒这么高兴?”程七郎她瞧着都满意,女儿竟然一点都没看上?结合前几天的谈话,其实贤妃心中隐隐有个念头,阿六喜欢的是个比自己还小些的男娃。
那程砚秀教养也好,家世也好,镇国公府又地位超然,朕都亲口说程七郎大器可期,这小哥儿绝对可嫁之材。怎么被人家抢去了你还这么高兴?原本还以为你思春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情窦未开的傻闺女。宣和帝轻轻敲打着自己膝盖。
好好眼神一瞟,就看到了后面大模大样的坐着的皇帝老爹,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程七公子自然是个俊杰,但五姐姐配他,也抵得过了。实际上,我是无所谓的啦。我喜欢母妃,还喜欢父皇。我一点都不想嫁人。姐姐们嫁得开心,我也开心呢。”
也好。贤妃心道别急着嫁人,娘亲以后做饭给哪个吃呢?
宣和帝也笑了:“安荣过来。瞧瞧,又是短打长裤。哪有姑娘家天天穿着骑马服跑来跑去的?头发也梳的……啊,要不是那一对樱桃,你真要把自己弄成小子了。”
“我要是个小子父皇还喜欢我吗?”
“哎呀,你是个闺女都够闹腾,若是个小子,那还不得翻天了?连阿五那么乖巧的都被你带偏了,嗯?”
好好心道只怕我说了你不信,其实是五公主先动的手。那乖乖女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安荣挑逗的。德妃娘娘果然先报给皇帝了。他在景福宫难道是等着自己回来好训话的吗?
好好无辜的看着他:“姐妹们互相帮助。五姐姐开口了,我不能拒绝。”好好摸摸樱桃头花。爹爹送的礼物被拿来做威胁了。
“父皇不是要怪你。只是五妹妹身体太弱,跟你不一样。你离开以后,德妃娘娘吓得不轻,喝茶的时候握杯子的手都是颤的。一个劲儿的嚷着要朕赶紧找人。她就坐在景福宫,还是朕把她劝回去的。”
“哦”好好福礼:“谢过父皇。这次是我考量不周。”又颇为愧疚的看看贤妃:“给母妃添麻烦了。”
宣和帝点点头,随即笑道:“你们姐妹三个都是朕的好女儿,互帮互助的才是好姊妹,我们皇室公主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为了一个男人挣得乌眼鸡一样,伤了自家人和气。”
好好连连应是。果然方才一番话还是说到了他心里。再怎么得乘龙快婿,父亲也不想看到女儿盼嫁的脸。哪怕他端着架子不说,心里也渴望女儿爱他爱到舍不得嫁。帝王这点内心表现的很隐晦。他交待内务府给五公主筹备嫁妆,不可以薄待了她。却另外赐给四女六女两支珊瑚树,大概是要熨帖她们竞选驸马失败而受伤的心。
四公主看着珊瑚树,神情变幻莫测。阿五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才华比不上她,连身段也比不上她,怎么好男人都眼瞎呢?不过也没被安荣得了。四公主灵机一动,到景福宫来找安荣。两人这也算难姐难妹了,凑在一起说说五公主坏话,岂非不亦乐乎?
然而好好表示,我是个耿直而清纯的人,是个不在背后说三道四,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八卦活动并无兴趣参与。
四公主刚开了个头:“那程砚秀拜在顾老先生门下,顾老先生无子,却有一女,干哥哥干妹妹长久相处,却什么都没发生,可见程七郎果然是个君子……”
好好当即截断她的话:“反正婚事已订,反抗无能,五姐姐也乐在其中,又不是我的夫婿,我才不操这份闲心。”
四公主抽抽嘴角,恹恹而去。再说下去,就变成自己当姐姐的操心妹夫了。不过。四公主敲敲脑门,她记得方才有看到桌案上有一封请帖?兰香隐隐,素华光洁,一看就不是正经纸。那上面清清楚楚携着程家七郎拜上。
好啊,你嘴上说的光风霁月,私下里却在暗搓搓的惦记未过门的姐夫?四公主豁然开朗:连藏着都不,就大大咧咧丢在桌子上,可知这事你已经做习惯了。啧!难怪母亲交代不能跟不守妇道的三公主走太近,看看安荣没事就往安寿公主府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仿佛领悟了了不起的天机一般,怜悯而又乐祸的望了眼德妃方向。
半个月后,广济寺有佛会。太后说了,要亲自就听经上香。哪怕对佛祖没兴趣,也对太后的面子有兴趣,几个公主肯定都会捧场。程七郎竟然挑了这么个时间私会,也是有够大胆。四公主勾勾嘴角,哇呀,有场精彩的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