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害怕
这世上的人,大多是如宋宁一般的。
她们看到了别人的光鲜亮丽,看到了别人的高高在上,就像魏鸾这样,众星捧月一般的长大,分明也不过是个嫡次女,甚至孙氏当年为生她难产去世,她本该命数不济,招人厌恶,又或者,宋宁这样的人,为魏鸾设想好的人生,该是那样的。
可当她们发现,一切超出了她们的预料时,那种不满,被陡然放大,跟着生出万千的怨怼和忌恨,久而久之,原本炙热鲜活的一颗心,也开始扭曲。
面对这样扭曲的宋宁,魏鸾竟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心生怜悯,还是该恨她无端陷害。
她掖着手往后退两步,同宋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宋家的宴,你做的东,你这个主人长久离席,说不过去。你们家花房景致倒不错,我想在此处赏玩片刻,你总不介意吧?”
魏鸾倒有些反客为主,这明明是人家宋府的地方,她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摆明了是撵人了。
其实宋宁未必有多愿意理会她,至少此时是这样。
她那样的心情,还有这么多年的煎熬,是魏鸾不懂的。
一个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怎么可能设身处地的考虑她的过往和辛酸?
人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放在她和魏鸾身上,又是这境况之下,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宋宁嗤笑着,浅淡的讥笑声从唇边溢出,她迈步绕过魏鸾,又在经过魏鸾身侧时略顿了回脚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对齐王,我从没动过心。魏鸾,我又不是傻子。齐王殿下一双眼,从来只看得到你,连元乐郡主都比不过你,我凭什么和你争?既然没结果,我就不会让自己动心。”
魏鸾挑了眉去看她,转过身来回望时,宋宁却已经头也不回的往月洞门方向而去了。
那背影是孤寂的,却也是骄傲的。
好似今日落败的人不是她宋宁一般。
也是了,这有什么输赢可言呢?终究,她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而魏鸾眼风扫过之处,那朱红圆柱后,哪里还见嫣红『色』,秦令歆早就把自己藏的稳稳当当了。
她深吸口气,负手而立,一直等到宋宁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略扬了音调:“郡主都听到了。”
秦令歆是和魏鸢一道出来的,显然魏鸾不知魏鸢在此,乍然见了她,原本平缓的眉心处,霎时间隆起小山峰来:“姐姐怎么在此?”
魏鸢无奈摇头:“见你们久不回来,怕出了岔子,到这里来看一眼。”
听她语气,观她神『色』,魏鸾心下大抵了然。
姐姐来的是及时的,不然刚才就出了岔子了。
再想一想先前秦令歆那『露』出来的裙摆……
魏鸾啧的一声,又翻了眼皮斜过去:“郡主方才想出来?”
“是看不惯你欺负人的架势。”秦令歆料理着裙摆,也没抬头看她,“魏鸢把我拦下的。”
魏鸾便松了口气,还好姐姐留了个心眼儿。
不过既然是这样……
她抿起唇,眼睛似无意的又扫过月洞门方向:“姐姐先回去吧?”
魏鸢当下会意,这是怕宋宁去而复返啊?
倘或一时瞧见了她们几个聚在一处,尤其是秦令歆……
于是她朝着魏鸾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略转身,冲着秦令歆施施然一礼,便先从此处辞了出去。
姊妹两个的这点小动作,自然是被秦令歆尽收了眼底的。
她既感慨于如今的魏鸾心细如尘,又不屑于这样的钻营算计。
这样子步步为营的过日子,那日子还有个什么趣儿呢?
“魏鸾,小时候你也算是个胆子大的,我打了你,你还敢背地里找补回来,如今是怎么了?”她终于站直了,也终于正『色』看她,“魏鸢方才劝我,不妨把这场戏看完,也瞧一瞧,宋宁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如今这戏我看完了,也看见了,她不是个柔善可欺的,那副子无辜无害,都是她装出来给人看的。然后呢?你呢?”
魏鸾反手指着自己的,惊讶似的反问她:“我?是,在你看来,我和她没什么区别。但是你别忘了,是她算计我在先,我拉了你来看她真面目,至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秦令歆对此好像没什么兴趣,至于魏鸾和宋宁之间的矛盾,她也无意『插』手,只是宋宁对黎晏无意这件事
她蹙了蹙眉:“宋宁说你自以为是,我看她说的不错。在黎晏的这件事上,你一样利用了我。”
方才躲在圆柱后,冷静下来,细听宋宁那一番话,本来也想过,这不过是她谎言被揭穿后的垂死挣扎,都是借口罢了。
然而宋宁临走时的几句话,叫秦令歆醍醐灌顶,登时如梦初醒。
那话虽不中听,却是再正经不过的道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会跑到齐州吗?”她双手环在胸前,眼底带着挑衅和得意,下巴微抬高,挑着眉扫过魏鸾一回。
魏鸾心下咯噔一声。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既提了,只怕和黎晏有关……
关于黎晏,她其实不想和秦令歆有过多的交谈,那都是毫无意义的。
拈酸吃醋,其实说到底,不就是这四个字?
而秦令歆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她远远不及的。
大多时候,秦令歆更愿意选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手段,损的她心里不好受,哪怕秦令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鸾面『色』变了变,没了方才的气势,依稀可见些许灰败颜『色』,还有那明显就是想要闪躲的眼神。
这一切,落在秦令歆眼中,便越发挑起了她的兴致来:“今儿真是叫我开了眼。这一趟齐州城,我也算是没白来。魏鸾,我说的本不错,怎么如今魏家不做皇商了,是连你的胆子也一并辞掉了?我只与你聊一聊黎晏这世上,也就一个你,配得上我聊一聊关于黎晏的一切了。魏鸾,你闪躲什么?又在害怕什么?是怕从我口中说出赐婚两个字,还是怕我这郡主的身份,终究压了你太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