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到此为止
魏鸾的脚步蓦然一顿:“城西曹家?”
二总管一低头,颔首说了个是。
魏鸾隐在袖下的手,指尖便嵌进了手心里。
城西曹家嫡子得二,长子曹修去年丧妻,今年正好出了丧,是该续娶的时候,次子曹满……曹满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浑球!
如果爹和大哥在齐州,打死曹家也不敢上门来求娶大姐。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硬,外头的人,也更知道章氏不待见他们兄妹几个。
这个继母做得好啊,连外头人戳脊梁骨,章氏都已经浑然不怕了。
这是威胁。
这分明是威胁。
章氏如今当着内宅的家,她们姐妹的婚事,她做主做的名正言顺,而就算父亲有再多的不满和不愿,将来木已成舟,总不可能豁出老脸去悔人家的婚。
魏鸾一口气提上来,就憋在喉咙里,涨红了脸。
当珠忙扶了她一把:“二姑娘……”
她就着当珠的手一紧,再看向二总管时,又成了那个眉开眼笑的魏鸾:“二哥的话,我明白了,也记住了。二总管,魏家的这个总管的差事,你当的真是好啊。”
她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的,把前头引路的二总管吓了一跳,可回头来看,分明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而已。
他定了定心神,说了句谢姑娘赞,就什么都不再说了。
魏鸾把脚步放慢了,捏了捏当珠手心儿:“你别跟着,去大姐房里,可别让她不知轻重的也跑到前头来,这事儿她替我出不了头,你可拦住了她。”
当珠不放心,更不敢走:“那您自己过去吗?”
魏鸾轻搡了她一把:“有黎晏在,我没事,你去你的。”
当珠抿唇犹豫了片刻,可架不住魏鸾再三的催,她便一横心,撒腿跑远了。
……
魏鸾踩着金芒迈过正堂的门槛时,摇曳出了一地的金光鳞鳞来。
黎晏坐在主位上,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下头坠着的扇坠子,是块儿老绿的翡翠佩,又配了姜黄的穗子,华贵不可方物。
魏鸾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黎晏去年生日的时候,她送的。那块玉佩是两年前大哥往湖州谈生意,路上买回来送给她的,那姜黄『色』的穗子,是她一点点请教了大姐,学着打下来的。
那时年纪还小,没有那么重的心意和心思,只是觉得这么配来好看,又是她亲手打出来的心意,配得上他的生辰。
只是没想过,在很多年后,一块玉佩,一根穗子这些东西,竟成了她与黎晏私相授受,私下勾引的铁证。
黎晏在笑,笑的那样温暖,这让魏鸾霎时间沉下去的一颗心,又感受到了一些生气儿,重又活泛起来。
她莲步轻移,至于堂中,蹲身一礼下去:“数月未见,殿下自京城而归,一切安好否?”
宋宜跪在她脚边儿,恨得上下牙齿在打架,偏她视若无睹,还与黎晏笑谈着。
黎晏摆手:“你快坐着吧,我这一趟什么都好,眼下京中正时兴一种鱼头簪,金的银的青玉的白玉的,各样的我都给你买的有,今儿来为着别的事,明儿个再叫人给你送来。”
魏鸾一面同魏子衍见过礼,一面往魏子衍正对面坐过去。
听了黎晏的话,她又拿帕子掩着唇角笑:“殿下买的那样多,我头小,一回戴一根簪,可戴不过来。”
宋宜的脸就又黑了三分,这不是变着法子嘲笑她头大吗?她最爱的就是往髻上簪三根钗,合着魏鸾怪外抹角的,怎么着都得把她骂进去是吧?
外头宋平章带着宋宁进了门,见黎晏和魏鸾有说有笑的,也不搭理跪着的宋宜,他鬓边的汗珠便越发的多。
他撩了长袍下摆跪下去,端端正正的拜了个大礼:“殿下……”
“在宋家你就又跪又拜,求饶的话说了一大车,怎么还要追到魏家来说?”黎晏把视线从魏鸾身上收回来,登时拉下脸来,“宋老爷,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当着魏二少爷的面,好看不好看?”
宋平章抹了一把鬓角:“殿下,小女真的是一时糊涂,姑娘们一处玩闹,失了手,您高抬贵手吧。”
“一时玩闹失了手?”黎晏嗤了声,点着扶手阴沉着嗓音,“本王眼下杀了她,也说一时失了手,宋老爷,你觉得好不好?”
宋宜吓坏了,差点儿没身子一软跌下去。
宋宁都替她觉得丢脸,拖着膝往前行两步,在她身边儿稳住她,才没叫她更丢人。
魏子衍看在眼里不落忍,那股子怜惜,全写在了脸上。
他倒也知道自己分量不够,不敢开口,就一个劲儿的朝着魏鸾使眼『色』。
魏鸾当然是看见了的。
她觉得并不够解气。
宋家两姐妹跪在她魏家的正堂中,凭她一句话,就能处置了宋宜,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不够解恨。
这样的姐妹这样的姐妹,该身败名裂收场!
况且她今日不能意气用事,还有大姐姐……
魏鸾深吸了口气,叫了声殿下。
黎晏侧目看过去,眼中又是一片温柔,全不见与宋平章说话时的不耐与狠厉:“你怎么说?”
“宋宜本也是无心的,我虽然吃了亏,但她今日被殿下这样提着到我们府上,想是也吓坏了,外面的人知道了,她一样也坏了名声,成了人家的笑柄。”魏鸾缓缓站起身,施施然又一礼,“不是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吗?当日我既忍气吞声不计较,事过便罢,殿下也不要再追究了。”
黎晏神『色』古怪起来,看看她,又去看魏子衍,嘴角一动,就想说些什么。
魏鸾生怕他说出什么太过难听的话,忙拦了他的话头:“殿下为我出气,我多谢殿下的挂怀与关心,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就到此为止,这么算了?”黎晏像是不确定,反复的又问了她,“挨打的可是你,你可想清楚了,是不是真就这么算了。”
魏鸾抿了抿唇角:“是,我想得很清楚,到此为止,以后也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