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芸拔高了音调，脖子梗的直直的，瞪着苏清月的眼睛里，恨意丛生，苏清月被揭了心底最不堪的伤疤，她推开白承允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开口又看向白承允。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白承允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不能再留白承允在这里了，苏家的家事，他不适合在场。
“芸芸心情不好，你别怪她，你先回去吧，这里有事的话，我会找张院长的。”
说着，她擦过他的衣服，率先走向电梯，连续摁了两下下行键，电梯“叮”的滑开门，她略略侧过身一手拦着电梯门，让他进去，目光垂着，始终再也没有看白承允。
门合上时，她听见白承允接起了电话，目光相交，那寒光冷漠的像冰，刺进苏清月心底，她迅速转身回到手术室门前。
苏芸芸已经和护士争的不可开交，甚至还揪上了护士的衣领。因为苏清月的关系，护士极力压着声音，一遍遍解释着，“苏小姐，签字是医院的规定，我们有义务告知家属手术的危险性。”
“我爸偷偷背着我们手术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让家属签字？你们根本就是故意的，你们这是谋杀！我要去网上曝光你们，我要……”
苏清月看着地上躺着的病危通知书文件夹板，弯腰拾起来，拿下上面夹着的笔想要签字，郭淑玲本半趴在一旁的椅子上，边哭边骂医院，一看苏清月要签字，霍地扑上来，死死抓上她的手，把笔从她手里夺走，再次摔了文件夹板。
“不许签！”
苏清月握紧手掌，刚才文件夹板上面的铁夹，锋利的从她掌心划过，火辣辣一片。可这疼，比起心里的刺，根本不值一提。
“大伯母，医生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大伯。早点签完字才能……”
她话还没说完，苏芸芸放开了护士，转身将她搡开，扶住郭淑玲，“我家的事不要你管，我告诉你，我爸要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滚！”
苏清月舔了舔嘴唇，一天没有喝水，干涸的唇瓣上结了一层硬硬的壳，她望向苏芸芸，“你到底怎么了？这是病危通知书，不是别的。大伯还在里面等着，我们不能耽误时间的。”
呵！
还在这里装好人呢？
苏芸芸嘴角勾着冷笑，“苏清月，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为什么不用余少楠的肝？我爸做这种手术要经历什么风险，你难道不知道？你还要让他为你付出多少？当年为了你，我家糟了那么多罪。现在为了你女儿，我爸又要失去一个肝，甚至一条命。你还问我怎么了，我们一家人遇上你这种吸血的蚂蟥，你说我们会怎么了？”
苏清月平生第一次被比作蚂蟥，这个标签，竟然还是自己的家人给她贴的。
她脑子嗡嗡一片响，全是苏芸芸的怒骂在里面横冲直撞。
她无力地压压眉心，“芸芸，你误会了。那个余少楠，肝型是和心柑的相符，但后来他病情突然恶化，肝脏部位也发生了病变，不能用了。而且对于大伯给心柑捐肝，我事先也是完全不知道。大伯让黄医生签了保密协议，不让他向我透露半个字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黄医生。”
苏芸芸完全听不进去，“我去问了又怎样？这家医院是白家开的，黄医生还不是听白承允的？就算你不知道，那白承允不知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这里设套，等我爸爸自己钻进来？我爸爸实诚，我可不傻！”
看来，她说什么苏芸芸都不会相信了。
苏清月深吸了口气，“好，你不去问黄医生也可以，那你总能告诉我，这是谁跟你说的吧？”
这幕后黑手挑了这么个点来破坏他们家人的关系，倒也挺高明的。
苏芸芸眉眼一挑，“怎么，你敢做，还不准别人告诉我们？你还想让我们一家人，一直像傻子一样只为你付出？苏清月，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和我妈都看清楚你了，你这张画皮，该揭下来了。”
她边说着，边攥住了郭淑玲的手。
母女俩同仇敌忾的样子，像是苏清月真的是极大的恶人。
苏清月头疼欲裂，心柑还在ICU里不知道什么情况，大伯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她们，却要在这里争论这些吗？
算了。
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真相究竟如何，幕后黑手又到底是谁，她会一点一点查清楚。
苏清月退了一步，“芸芸，这件事情，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让你们满意的答复。现在大伯要紧，我们先签字，嗯？”
几步外挂在手术室墙外的电话，突然响起铃音。
护士连忙接起来：“好好，我现在就去拿血浆，可病人家属还没有签字……”
苏清月一听，立即跪在地上把病危通知书签了，苏芸芸反应过来她已经递给护士，护士也不停留，小跑着往电梯跑去。
苏芸芸更气了，指着苏清月大声咆哮道：“行，你签的字你负责。从今天开始，我爸医药费，护工费，营养费，一分都不能少。”正说着，又一个护士跑过来，拿起墙上的电话拨进手术室，“我找黄医生，心柑高烧了。”
护士电话还没放稳，苏清月已经站起来，起的太猛，眼前全是黑云，“护士小姐，你说心柑怎么回事？”
手术不是很成功吗？怎么会又发烧？
护士面露难色：“苏女士，我们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要不您过去看看？”
苏清月想去，可她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抬起的脚，又落回。
大伯这边……
郭淑玲看出了苏清月的迟疑，不同于苏芸芸的暴躁，她一直沉默着，但眼底，全是怨怒的阴毒。
此时，她望着苏清月，冷笑着：“清月，你还是去照顾你女儿吧，你大伯这边，不需要你来表这种孝心，我们受不起。”
连郭淑玲也这样看她。
苏清月唯有苦笑，她确实是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大伯母，芸芸，那我先去看心柑，这边有什么需要，你们随时叫我。”
郭淑玲和苏芸芸同时转了头，像是再也不想看见苏清月。
苏清月心里叹着，抬脚迈向了ICU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