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表情温和,视线一接触到柯萤便更加温润如水,眼神细细密密的,像是从蚕茧中抽出长长的细丝将柯萤裹住。
他一身白衣,墨色的靴子,腰间束着草白的腰带,个子高挑,脊背挺拔,倒像是那墙角的抱雪青松,温润中透着一股韧劲。
这小两口一对视上,眼神便含情脉脉的,薛林策和自家娘子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关月也和霍旸相视一笑,还好在场之人皆成亲了,若是有个单身的,那岂止是酸倒牙。
陈维岱擅长书法,方才也确实被院子里的孩童缠着不放,待他走近了,大伙才看清原来他衣摆上是残余的墨汁,并非衣衫上特意绣上的花纹。
好在他气质出众,墨汁和衣衫一黑一白的对撞倒像是水墨画,竟平添一分生动有趣。
柯萤怔愣一下,被雪地照得格外白净的脸蛋立刻浮上一层有些羞涩的粉红,仿佛天际飘着的云霞,甚是动人。
“萤儿做什么事都不急,倒是有办大事儿的气度,”陈维岱面带笑意地走近了,站在柯萤身后,替她挡风,一边调侃一边打趣儿,“我倒是急得很呢,就等你一句话了。”
大伙的眼神都落在夫妻二人身上,柯萤被瞅得越发羞赧,眉眼便低垂了些,用胳膊肘捅捅陈维岱的手臂,“这事儿有什么好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陈维岱可不听她“狡辩”,“怎么就不要紧了,我看呐,你师兄可能也着急呢。”
一提到柯苒,大家脑海中便自动播放这厮平日耍贫嘴、吵吵闹闹、喋喋不休的模样,女孩子们纷纷捂了嘴,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儿似地笑起来。
“这些事儿还是别过问柯苒了,”唐洛瑜笑着开口,眉眼弯弯,像是两弯新月,“这人自己就没长大过,若不是柴进在他身边管着,恐怕他要生出不少事端来。”
“他办事就没有不急的,”关月也笑道,“他这会儿急着看孩子满月,恐怕早就在计划着教孩子读医书呢。”
大伙又笑起来,空气中全是欢声笑语。
笑了一阵,陈维岱停了下来,又迫不及待地提起孩子的事儿,“忙归忙,但办个酒席还是有时间的罢,正巧大家都在京城中,薛兄和洛瑜也不必像上回咱成亲那样大老远地跑过来。”
“哎呀,给你慌的,咱不是还没有定好办酒席的地儿嘛。”
柯萤扬起粉拳砸了砸他的胸口,陈维岱长了一幅机灵鬼的样,被自己夫人一调笑,就马上傻呵呵地乐起来,像是只冒着傻气的茶壶。
“地儿好说,”薛林策马上抢过话茬,“唐府和薛府都可以置办,两边儿空地都大,薛府人丁少,若是能在府上办场酒席,正好可以冲冲冷清迂腐之气。”
陈维岱来了兴致,便赶紧拉着柯萤道谢。
站了好一会儿,大伙终于觉得有些冷了,便赶紧拢了身上的衣服赶紧往屋中走。
刚在屋中坐定,就有下人来报说薛琳琅求见。
唐洛瑜一听这名字脸上便闪过一丝欣喜,“快,让她进来。”
下人领了吩咐便赶紧退出去,不多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虚掩的门被推开,薛琳琅的身形出现在大伙眼前。
许久不见,她个子高了些,脸蛋也圆润了许多,皮肤白皙光洁,发丝挽成妇人的样式,发髻间点缀着几支恰到好处的珠翠,既不张扬也不单调,珠圆玉润,倒是好看。
她挨个和屋中人打了招呼,唐洛瑜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坐下,女孩子们挤在一块。
瞧见唐洛瑜的小腹上隆起一块,薛琳琅很是惊讶,“哎呀,你有身子啦?”
关月嘴快,“是有些时日了,显怀得可快了,也没有专门写信通知我们几个,都是来府上了才亲眼见着的。”
“真是的,”薛琳琅脸上难以自制地露出些笑意,半是调侃半是责怪道,“怎的这样大的事不告诉我?若不是这次来瞧你,怕是等你孩儿都能说话了才知道呢!”
大伙乐成一片,屋中满是欢乐的气氛。
笑了一阵,唐洛瑜又停了下来,伸手疼爱地拍了拍薛琳琅的手掌,“怎的这次你一个人来?陆南呢?没有和你一块?”
薛琳琅摇摇头,脸上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陆南做了岳东的知府,近日正在忙碌,实在抽不出时间,便只能让我单独过来给你们拜年,我其实也并非一人,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呢。”
他顿了顿,大概是怕唐洛瑜担心,又紧接着道:“一路上走来也并不难捱,下了雪,地上反而好走了许多。”
女孩儿们的交谈薛林策插不进嘴,便只能去一旁看亲戚们下棋,时不时地往唐洛瑜这边张望,眼神凌厉地扫过屋中闹腾的那帮小孩儿,生怕某个熊孩子扑在自家娘子身上伤了她。
“头几个月确实难熬些,”唐洛瑜安慰她,“当时林策做知府时也是这样,熟悉了便好了,连致如何了?师爷的事情可还做得来?”
“他跟着老师爷学了许久,又肯吃苦,现在已经越发熟练了,”薛琳琅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同以前那个见什么反感什么的倨傲黄毛丫头大相径庭,“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也能帮上忙了,岳东的事也没以往邪教肆意横行时那般难以处置了。”
她还反过来宽慰自己,唐洛瑜心中欣慰许多,仿佛瞧见了自家妹妹已经长大成人,变得有担当、负责任起来。
欣慰之后,她便又是心疼,“若是有什么难事,你尽管向我开口,你和陆南两个在那般远的地方,身边又没有像柯苒和柴进那样的左膀右臂,想必是要吃力一些。”
薛琳琅自然也是低声应答,关月和柯萤面上也逐渐温柔起来。
薛琳琅抽空敲了敲薛林策的方向,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唐洛瑜很快觉察她情绪异样,便拉着他的手追问:“怎的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