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一惊,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大人明月清风,竟做出这样罔顾法令的事,着实让人吃惊,”薛林策步步紧逼,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和善,“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招供吗?”
知府后退半步,脸上表情空白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神采,冷笑一声,“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揣测,你即使看来那弹章又怎么样?这通判是我手下的人,我在济州做官多年,难道不清楚此人秉性吗?”
薛林策眉峰一拧,“那大人的意思是拒不供认了?”
“都是胡乱揣测的事情为何我要招供?”知府脸上竟有些堪称得意的神色,“薛大人,这里是济州不是岳东,不是你随处撒野的地方,你不过是有个在京城中做官的表兄,便以为可以栽赃到我头上吗?”
他一拍书案,眼神凶狠起来,薛林策将唐洛瑜护在身后,半步未退,眼中依旧平静如常,仿佛一片波澜不兴的湖面。
“大人这般包庇通判,倒是他修来的福分,”薛林策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方才我觉得事情有异,便让两个密友前去找寻通判及其妾室,大人若是想救助这二人怕是慢了一步了。”
知府大惊,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带着几缕髭须拂动,心中打起鼓来。
这时,虚掩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面容焦急满脸汗珠的小厮走了进来,瞧见薛唐夫妻在书房中后怔愣一下,随后才细碎着步子走到知府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唐洛瑜能猜到个大概,多半是说通判和张氏已经被人带走,不知前往何处。
果然,那小厮离开后知府脸上登时冒出一层冷汗,连衣领都马上跟着被汗水濡湿成一片深色。
“知府大人,”薛林策知道时机正好,开口时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气场,“通判和张氏已经被我两位密友带走,巧合的是我这二位密友正好是行走江湖之人,颇懂得些识人审问之术,若是某些消息从通判嘴里说出来,那对大人着实有些不利啊。”
唐洛瑜接过话茬,“我见大人还算足智多谋,若是继续做官想必前途无量,又何必继续纵容包庇属下呢?若是招供不讳,定能将功补过。”
二人成功营造了一出囚徒困境,眼下谁先说出来谁就能将功赎罪,不仅要说得准确无误,还要说得比对方快!
济州知府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捏手指,抬起头来,方才的嚣张不屑已然不见,“薛大人,我说,我全部告诉二位。”
柴进和柯苒那边也用了同样的法子,通判和知府不知道对方的情况,都被耍得团团转,双方皆签下了供词。
四人回京一趟还收获颇丰,不仅破获了谣言一案还捉住了罪魁祸首,薛林策将三人先送到刑部,随后才去拜会景杉。
兄弟二人许久未见,都高兴非常,便齐齐坐下来叙旧,其中少不得谈论玉佩一事,薛林策三言两语将此事讲明,屋中气氛欢快融洽,甚是和谐。
其乐融融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串凌乱激烈的脚步声,二人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是薛母正急速往书房中冲来。
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双眼猩红,脸上倒是胖了一点,跑起路来脸颊上的肉也在跟着乱颤,还未进屋便尖利着嗓子喊着薛林策的名字。
“薛林策!真的是你!”
她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瞬间将方才融洽温和的气息都冲散得干干净净。
“好啊,总算是让我瞧见你了!”薛母大声叫嚷起来,声音锐利刺耳,宛若锥子戳着耳膜,“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养不家的白眼狼!你可知道你母亲我在这里受到了多大委屈!”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他之前一直在和景杉互通书信,早就知道个中缘由,此时也当然不信她连篇的谎话。
果然,薛母话锋一转,又开始质问薛琳琅和陆南的婚事。
“你这个不孝子,枉我养你这许多年,你竟然这般报答我!你把琳琅嫁给那个穷秀才到底是什么企图!你疯了吗?琳琅是要嫁给高官豪门做凤凰的,你啊你!”
她伸着手指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指头戳进薛林策的眼珠里去。
景杉只觉她胡搅蛮缠的叫嚷模样聒噪不已,冲紧赶慢赶追逐而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围上去准备将薛母带走,却没曾想这妇人忽然爆发出一股奇力,竟然挣脱了束缚又冲到薛林策身边。
她本想摇晃他的肩膀,但是一对上那双冷淡漠然的眼睛便觉腿肚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也像是泼了一层冷水,瞬间消磨大半。
“策儿啊!”她骂完又开始卖惨,“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娘亲,你可知道你这表兄根本没把娘亲当人看!他竟然将为娘驱赶到街道上乞讨,你要为娘做主啊!”
她哭得凄惨,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所做的不义之事,这些日子以来景杉也只是命她做些苦力活,她原本就是一婢女,这下却觉得对方在折辱自己,便绝食抵抗。
景杉无法,只得将她软禁以阻止她徒生事端,她依旧不满,天天记挂着在薛林策身边状告景杉。
“你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景杉有些不耐地开口,“张开闭口便是养育之恩,全然忘记自己利用林策和薛琳琅的不义之事。”
薛母脸色一白,勃然大怒,“胡说什么!我养他们那么久,报答我不是应该的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她尖叫嚷嚷,景杉依旧面色从容,只素手拿起茶盏,吩咐身边的侍卫过来,“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将她押下去。”
薛母闻言又爆炸起来,开始乱蹬乱动,胡乱挣扎,“薛林策!你果然是个白眼狼,我这般对你,你连句好话都不替我说!我早就知道你帮不上忙才寄托琳琅嫁个达官显贵,你倒是背着我把她私自许配给别人,你这个没良心的!”
薛林策不置一词,只静静听着她的声音渐渐远去,任由景杉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