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杉面上表情十分复杂。
本来他还打算先送薛林策到工部的衙门,自己再去御前奏对,但是人家自家的马车都来了,自己何必再去操这份闲心?
这也是景杉头一次发觉,其实唐洛瑜还不错。
算了,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
景杉这边也是拿了整理好的奏疏,去到御书房打算找皇帝先看看成果。
之后怎么安排还要再商议。
想到滑不留手的柳相,景杉的神情按了按。
按理说他现在做的很多工作,都是小皇帝安排给他的。
而这些工作,本应都是柳相来做。
那老头子竟然没有丝毫怨言,就乐呵呵的毫不在意,还说自己年纪渐长,由小辈多承担他也好歇歇。
简直就是在放屁。
景杉在心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若是不贪恋权势,又何必年纪一大把了还不致仕?
想到他今年刚考上进士的那个孙儿,景杉的脸色又不由得暗了暗。
这孩子心机深沉,像极了他祖父。
再看自家这个……
算了,没得比。
不过他表弟虽说没有人家的政治嗅觉,但是在做事上还是有手段的。
左右还有自己这个表兄在一边看着,想也闹不出什么大问题来。
皇帝看了景杉递上来的折子脸上露出个真诚的笑容。
“景相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啊,这下就看摄政王还有什么话说了。”摄政王这三个字从小皇帝口中吐出来,仿佛都带着冰碴一般。
“总归不能拿这笔银子去填了西北军。”景杉嗤笑一声。
这人好在只是个摄政王,若是让他龙登九五,那简直要穷兵黩武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这样,让户部协助工部,这件事就安排下去吧。”小皇帝摆摆手,“朕有些乏了,景相先回去吧。”
“陛下要注意龙体啊。”景杉看着少年,心中略略有些不安。
毕竟他父皇的身体就没不好,年纪轻轻就早早离世,当今出生之时也并非足月,这些年间身体也一直都不太好。
小皇帝对他柔柔一笑:“景相莫怕,朕身子骨尚好。”
景杉突然想起来,自己表弟家里还住着个神医:“丹枫谷现任谷主正在我表弟处,可要召他来给陛下诊诊脉?”
“景相这么说,不怕朕怀疑你要暗害朕?”小皇帝开口打趣,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景杉。
“这哪里话,自是不怕的,”景杉有些哭笑不得,“那神医诊脉功夫了得,其实臣是建议您看看的。”
小皇帝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忧伤:“景相啊,朕无事。”
看着他的样子,景杉也只能摇着头跟着叹了口气。
也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事情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只是还没等这边完全准备完,就发生了无法预料的意外。
黄河决口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薛林策还在工部当值。
就见陈诚朝会回来的时候一脸凝重,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都水,怎的面色这么差?”薛林策有些奇怪的看着陈诚。
陈诚看见薛林策,心里是有些复杂的。
他自是懂治水的,薛林策的设计和研制出来的水泥都是极好的,若是能早一些,想来黄河也不会决口……
“黄河决口了。”陈诚冷静了一下,沉沉开口。
“什、什么?”薛林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
“你没听错,”陈诚深深的叹了口气,“今日你便先回家吧,收拾收拾,这两天咱们就要动身了。”
没想到工部都水还要负责善后,薛林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他对于这方面也没什么心得,毕竟隔行如隔山,水利这方面的太过于专业了。
虽然他之前画出了大坝,但是那些也都是现成的,不过是他略略改了些现代无法实现的部分。
只是现在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到家的时候,唐洛瑜看见他还有些诧异。
“今日怎的这么早?”唐洛瑜看他脸色有些差,赶忙上前去摸头,“身子不舒服?”
薛林策一下就捉过来了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揉了揉。
“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见他这样子,也不说话,唐洛瑜有些担心。
“出事了。”薛林策心中纷纷杂杂,“黄河决口了。”
“什么!”唐洛瑜睁大了眼睛,“这,严重吗?”
薛林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消息也不过是陈诚刚才替了一句,薛林策自然不清楚这次的洪水有多严重。
“这几日可能就要走。”薛林策叹了口气,“估计之前捐的那笔银子,就要就地变成赈灾用的了。”
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是也不如防患于未然。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提,若是薛林策早早就研制出了水泥,会不会就没有这次的黄河决口了。
也没法怪谁,这都是天灾和命数,难道还能怪薛林策?
只是薛林策也确实心中有些难受。
不过却也没有薛林策想的那么快出发。
朝中因为谁去赈灾的事情,炒了个翻天覆地。
赈灾款这么大一笔银子,有心人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忠君爱国的怕别人在其中分一杯羹。
其实这差事最好的就是找个皇族人出面。
本朝对于闲散宗室一向宽和,基本都给钱荣养在京城了。
就是封地虽然有,但是不用去就藩,封地上的税收有一部分是要给藩王的。
这谁不干啊?
正经人谁爱去就藩啊?
自己说了算有什么用,哪里能比得上京城?
因而像是这类赈灾的事情,一般就是宗室里面比较有话语权的或者是皇子去做。
一来人家不差钱,不会贪污。
二来也足够能镇得住。
三来嘛,若是皇子,也好刷一刷声望。
只是当今陛下年岁尚小,跟皇后成婚才刚满一年,就是小两口紧赶慢赶,这时间小皇子也就刚落地。
先皇也没有其他的皇子,只有个公主,驸马也是病病歪歪的,不足以承担大任。
再往上……那可就是先皇的兄弟了。
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份能耐,就单说年轻的皇帝和有能力的皇叔,怎么想怎么不太对劲的样子。
看来看去,竟然是摄政王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