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低着头,声音沙哑道:“阿烨,你不觉得,他现在跟以前完全变了一个人吗?”
池烨看了她一眼,“可是,他不是还是他吗?”
姜酒说不出话来。
他们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池烨现在跟温西礼看起来不对付,但是,还是有感情的。
姜酒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现在的温西礼,已经确确实实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她低着头,将神色隐没在阴影里,慢慢的喝着牛奶。
喝了一会儿,姜酒站了起来,对着池烨笑了笑:“阿烨,我先回去了。”
池烨看着她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皱了一下眉头,放下了手上的调酒器,淡淡道:“你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我送你回去。”
姜酒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要去医院看一下我妈,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天还早,你不用送我。”
池烨道:“你今天真的没事?”
姜酒揉了一下眼睛,朝他露出笑容:“只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有点打不起精神。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她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成年以后,池烨已经很少看到姜酒情绪这么低落的样子了。
他心里有淡淡的怜惜,伸出手抚了抚姜酒的头发,温声道:“回去叫温西礼过来陪你吧。”
在他们心里面,谁都知道,温西礼才是姜酒最重要的东西。
姜酒勉强笑了笑,“阿烨,我先走了。”
池烨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看了姜酒的背影缓缓走出了酒吧,微微蹙了一下眉心,拿出手机给赵卷卷打了一个电话。
赵卷卷不知道在哪里,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拖长了一声音:“喂~烨儿,这么早打过来,是想我了吗?”
“别给我自作多情。”池烨冷冷吐槽,然后话锋一转,对赵卷卷道,“酒儿刚才来店里……”
“啊,酒儿现在在店里?”赵卷卷激动道,“她终于有空啦?我现在就回来!”
“我说了,她刚才在店里。“池烨冷静道。
“你干嘛不早点给我打电话,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赵卷卷不满的抱怨。
“谁叫你大晚上跟野男人跑了。”池烨冷冷道,“不跟你扯了。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对,你有时间,去找她聊聊,你们女孩子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赵卷卷应了一声,然后道,“那我现在回来吧。她在哪?家里吗?”
“去医院了。”池烨顿了顿,语气听起来轻柔了很多,“去看她妈妈,你现在别去打扰她。”
“行吧。”赵卷卷应下来,“等周末去就去找她。”
“我挂了。”池烨吩咐下去,立刻挂断了电话,他刚放下手机,就有熟客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
“老板,刚才那个漂亮的妹子是你女朋友吗?长得也太好啦。”
池烨垂下眼,闻言也淡淡笑了,他重新拿起调酒器,语气温淡道:“她看不上我。”
*
姜酒开车,一路去了蓝雅现在昏迷的医院。
她过去的时候,女护工正在沙发上打盹,见到她进来,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开了灯。
自从经历过上一次那个护工以后,姜酒现在招人,都是一个月换一次,面前这个女护工面容偏瘦,虽然是她挑的,但是看起来也很不熟悉,除了每个月给钱,跟陌生人也差不多。
“你先出去。”
姜酒神色很清冷,也并没有安抚她的情绪,走进去把包放在了沙发上。
女护工诚惶诚恐,点了点头,应声离开了。
蓝雅就躺在床上。
就跟睡着了一样。
她头发被简短了,而且掉了不少,花白的,虽然被梳理整齐,但是已经没有以前的风韵和美貌了。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削瘦,病态,苍白,病入膏肓。
姜酒也不知道,自己从家里跑到医院里干什么。
蓝雅早就抛弃她了,变成植物人的她,更不可能安慰她什么。
但是她还是跟个小学生似的,被人欺负了,眼巴巴的跑到自己妈妈身边,试图寻求安慰。
想一想,真的挺可笑了。
她明明都已经二十四岁了。
“我上次说,要把西礼带回来见你。”姜酒走过去,坐在了床前的沙发上,双脚屈起,拿手环住,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蓝雅,自言自语,“很抱歉,要食言了。”
“原来那天分别,对我们来说,就是永别了。”
“我竟然等了八年,才知道真相。”
……
“妈。我被人骗了。”
“你还记得温夫人吗?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
“她为了救她儿子,把我骗了。”
“我不恨她,但是我好难过。”她低声道,“我知道她情有可原,但是我没办法原谅她。”
……
“妈,你醒过来吧,我现在真的……一个人了。”她抱住膝盖,把脸埋进了腿间,声音微微哽咽起来,“我一个人,真的好辛苦。你们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呀……”
她总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就能守住。
可是时间告诉她,不可以。
她千辛万苦守下来的东西,一眨眼就化为了灰烬。
流沙一般的从指缝里溜走。
不知不觉,她已经连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了。
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是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受了欺负,只会哭着回家找妈妈的小女孩。
窗外,最后的一点夕阳也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万家灯火,星星点点,银河一般,将整个榕城染成了不夜城。
姜酒蜷缩在在沙发上,她环抱着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安静了很久。
床上的女人,依旧闭着眼睡着了,一动也没有动。
她早就没有神智,也没有反应,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具单薄的躯壳罢了,没办法给姜酒带来任何安慰。
但是只要她还在,还在呼吸,就能给她带来某种虚无缥缈的安慰。
就好像,迟早有一天,她会从虚无里醒过来。
告诉她,她的等待并不是没有价值。
九点,姜酒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情绪已经稳定,只是双眼还是红的,走到床边,温柔的将女人灰白的头发别到耳后。
“你们总是让我等。”她低头看着她,无奈的道,“已经八年了,还要让我再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