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明整体来看,因为朝廷一直在打仗,所以还有个全体国民固定的奋斗目标,整个国势可以呈现出上升姿态。
前线的战损一向是被严格控制,而且新兵分配的时候,会注意比例,要求打乱籍贯,避免一场大战过后,造出一个村,一个乡的烈士。
经过稀释之后,即便是阵亡通知书和抚恤金下发的时候,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毕竟大明的军人很多,而看似大明一直发动战争,真正亲临战场的士兵却没有那么多。
王鲁豫背着厚实的行囊,穿着崭新的军装从码头走了出来。
他在停车站,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马车,买票上车。
将行囊在两腿之间一夹,省去了扔上车顶的麻烦。
车夫本来想过来发火,因为这厮的做法,占据了多余的空间。
但是看到王鲁豫背着火铳,瞬间按捺住内心的火气,客客气气的说道:“兄弟,个人行李,都要放在车顶的,这是规矩。”
王鲁豫并未发火,当下大明军人的整体素质,已经得到了提升。
被人提点,他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挪了挪身子,开口说道:“之前并不知晓,在军中都是要自己携带行礼的,以免突遭战事,有诸多不便,我这就挪。”
说罢一提行囊,弯腰出了车厢,往车顶一扔,发出了种种的闷响。
车夫有些心疼自己的车顶,却忍着没说什么,毕竟人家这兵爷都这么配合了,自己不好说三道四,只是笑着说道:“对嘛,对嘛,守规矩,大家都方便的很。”
王鲁豫没有理会,而是重新做回到自己的座位。
等了许久,才坐满了一车人。
等人坐满之后,吝啬的车夫才肯出发。
王鲁豫此番退役回来,感觉似乎整个世界不一样了,他最先的感受,便是沿途的人家似乎变得更少了。
记忆中满载庄稼的农田,现在有些已经荒废!
甚至有些还种了果树。
“人都去哪儿了?”王鲁豫喃喃自语。
“美洲、河套、辽东、安南、大明利亚、夷州到处都是,这些年出去的人太多了,很多地方都是族长带着整个家族走的。”王鲁豫身旁一个行脚的商人回到。
“怎么会这样,我们在军中的时候,将军们时常说,我们虽然在前线打仗,但是国内太平的很,日子也越来越好了,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背井离乡?”王鲁豫问道。
“嗨,在老家憋着作甚?外面去闯荡闯荡,发发财不好么?拿美洲来说,百十斤的狗头金睡不眼红,河套那边儿的土地多肥沃,随便撒种子都长庄稼,去三佛齐种种橡胶、种种甘蔗,不比在咱们大山东种田舒服?咱们山东这土地太不成块了,要我说,现在咱们大明不缺地,就该全都种树。”
王鲁豫看着家乡有些荒芜之气,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便没搭茬。
那商人却颇为话多,继续问道:“兄弟是那支队伍退役的?”
“近卫军第一军。”王鲁豫沉闷的回应道。
那商人肃然起敬,“霍!是高燕将军的兵啊?”
“你知道将军!你也当过兵?”王鲁豫有些意外,只是看眼前这家伙不像是当过兵的模样。
“不曾有这个荣幸,但是当初将军在山东打仗的时候,我也是送过粮的。”商人很是兴奋道:“后来将军走出了山东,立下了赫赫功勋,我们这些人也都觉得与有荣焉,都觉得将军身上的军功章,有咱们山东老百姓的一份。”
说到此处,王鲁豫也颇为自豪,点点头说道:“高燕将军确实不凡,能做她的兵,是我一辈子的荣幸。”
商人喋喋不休了半天,又问道:“听说前线已经恢复了大唐的疆域了?”
“差不多的。”王鲁豫其实并不知道唐朝的疆域曾经有多宽广,不过人家都这么说,自己也随便应承着,闲聊了起来。
那行商却来了兴致,问了好些个的西域方面的风土人情。
“其实我们主力军只是驻扎在轮台附近,往哈萨克方面打的都是蒙古都司和乌斯藏都司的土兵。”王鲁豫终于忍不住道出真相,希望这个行商能够适可而止。
“天山南北路!那也是了不得,那边可有什么土产么?”行商问道。
王鲁豫想了想,道:“棉花。那里种了成片成片的棉花。”
行商一愣,道:“真能种活?”
“咋不能呢?活得好好的,据说比江南那边活得都好。”王鲁豫道。
行商若有所思,道:“看来江南那边布价要动了。”
“能管到江南?”王鲁豫有些诧异:“从天山到山东都要走三四个月呢!”
“货和人不一样,一旦走起来,就是三四年也不在乎。”那行商补了一句:“你看以前的丝绸之路,从西安走到泰西去呢,有没有人走?去东瀛的货,一年才走那么一批,有没有人走?关键啊,就是获利。”
“路上几多消耗,还不如江南自己种呢。”王鲁豫道。
“江南一亩地是什么价?天山那边才是什么价?若是天山那边能种,谁还在江南种?而且现在朝廷管得狠,种桑植棉都要多收税费,已经有很多棉农都改种别的了。”行商道。
“那一车车运过来,成本也是极高。”王鲁豫不住摇头。
“小兄弟想差了。”行商突然笑道:“愚兄说江南布价要动,倒不是说天山棉去江南。天山既然产棉,自然也可以织布啊!若是天山布发行大江南北,江南布价岂不是要大跌?”
王鲁豫一愣,略显腼腆的笑了笑,望向窗外。
窗外道路平整,马车上也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要比王鲁豫记忆中的马车舒服许多。这便是橡胶轮的好处,军中也有,不过只给炮车用,据说效果显着。王鲁豫是火铳手,还没有受到这种新材料的影响。
“兄弟这次退伍回乡,可有什么打算?”那行商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说了两句话就真像是兄弟一般。
“并没什么打算,只看官府到时候怎么安置。”王鲁豫道:“或是蒙学里做个教员吧。”他尴尬一笑,道:“兄弟我没什么出息,从军五年,也没立下武功。”
“哎,这个不怨兄弟。”行商竟然宽慰道:“愚兄倒是听说过,军中强调集体,要想立功那是难上加难。”
王鲁豫的确心宽了不少,顿时心防大消,道:“正是如此。原本还以为进了军中凭着本事就能跳荡得功,谁知道现在军中连杀手队都削减了,推行大小方阵化。你可知道这方阵么?小方阵三十六人,只有三排。大方阵一百人,有五排。所有人不得命令不能擅动,威力虽大,但即便关羽张飞那等猛将也是出不了头的了。”
行商听得极为认真,又问道:“现在军中还着甲么?”
“得看了。”王鲁豫的确是上过阵的:“大将出阵着皮甲,像我等兵士只着上身胸铠。”
皮为甲,金为铠。
“兵士竟然比将军穿得还好?”行商大为差异。
“其实吧,是因为现在咱们遇到的敌手根本没法靠近方阵。”王鲁豫挠了挠头:“而且各方阵之间还有火炮和骑兵横阵策应,反正我当了五年兵,四年在西域,短兵相接的情形还没碰到过。战士穿铠也只是防备万一,无论如何将军是不可能站在前头厮杀的。”
行商长长哦了一声,微微颌首道:“看来我还是想差了。”
“这位大哥想的什么?”
“你知道橡胶吧。”行商道:“就是这些车轮用的。”
王鲁豫点了点头。
“这种东西是年前才出来的,一下子就风靡大江南北了。它可厚可薄,经操耐磨,端的是好东西!”行商道:“关键是这东西从树里出来,比采铁方便多了,妇孺都能采胶。这就意味着……”
“价钱便宜。”王鲁豫已经摸到了这个商人的思路,接了一口。
“对对!”行商大为赞赏,拍着大腿道:“而且它还轻!我就想着,若是能够用这东西做成甲,岂不是比铁甲轻便?”
“做甲啊?”王鲁豫皱眉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要我穿着这玩意上阵,难免会心里发憷。除非真让我看到这东西能防刀刺,防箭矢,防弹丸。”
行商面露愧色:“这我也真说不准,这回愚兄不远万里从京畿南下,就是想去南洋亲眼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弄的。”
“虽然做甲未必能成,不过有个东西却是现在就能做出来,军中肯定也要。”王鲁豫道。
“是何物?”行商大为感兴趣。
“鞋啊!”王鲁豫一抬脚:“军中就是不打仗,每日跑三五十里地也是等闲。一双好鞋几天功夫就废了,我们都说这鞋还没袜子耐穿呢。若是将这车轮上的橡胶扯一块下来绑在脚底,岂不是就不怕磨了么?”
行商一愣,突然大笑喊道:“有理有理!咱们这也不用去南洋了!这就跟愚兄回京师,就做这胶鞋生意!”
“这……”
“不多说了,商机如战机!这就走!”行商用了捶了捶车板,叫道:“停车,停车。”
王鲁豫一愣,道:“大哥,我都跟家里邮了信……”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那么多干啥”
“我从未做过生意……”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那么多干啥”
“我也没本钱……”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那么多干啥”
“大哥,您贵姓啊……”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那么多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