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早已忍无可忍,宫宴闹就罢了,大殿上还敢如此!
“卫家赤胆忠心,大楚不可一日无二位将军。”
他压着怒气宽抚几句,继而阴沉着脸呵斥那不争气的玩意儿:“二皇子扰乱朝纲,即日起囚于蜀地王府,无诏不得回京——”话落便起身退朝。
闻言二皇子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而小将军又被陛下诏去,众人忐忑不安地散去。
皇帝静坐在书房,案头鎏金狻猊炉早熄了香,唯余半截龙涎香灰斜插着,倒似座坍了半边的佛塔。
青玉笔山压着未批的奏章,泥金小签上“两淮盐政”四字被窗隙漏进的残阳照着,竟如刀刻血痕般扎眼。
“鸿落,户籍新册汇编在即,你便亲去南陵一趟吧。”
皇帝望着那奏章,沉眸思索。
“臣领旨。”卫鸿落平静地行礼。
陛下又沉声叮嘱几句,她领命退下,却在门口被唤住。
“鸿落。”皇帝神情凝重,不免又嘱咐道,“万事小心。”
她含笑点头,深深行了一礼,而后离去。
“陛下。”大监轻声提醒,“贵妃娘娘请见。”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不见。”
此次本为发作那群蛀虫,可却被这不孝子搅乱......
那些手段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敢闹到朝廷上来,也不掂量下自个儿斗不得斗过....
“陛下,娘娘不肯走......说要长跪不起......”太监硬着头皮道。
皇帝冷笑一声,“那就跪着。”
二者择其一,他必然留下卫鸿落......
至于那孽子,滚回蜀地安分守己吧——
将军府梧桐苑,卫鸿落正收拾行装,却见灵儿从门外跑来,万分激动地拽着她手腕,满脸欣喜道:“事成啦?”
见其轻轻点头,药灵儿乐得手舞足蹈,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住,朝其深深作揖,满脸真诚道:“此番多谢小将军高抬贵手——”
小将军一直留意着他们动手,不曾想意外发现阿兄被囚,她本想去劫狱,却被小将军拦住,说要将计就计......
“我阿兄也想向小将军道谢呢!”她当初苦口婆心,总算劝得阿兄放下芥蒂,与其配合,若二人能冰释前嫌那就更好了!
“不必。”卫鸿落浅浅一笑,看在灵儿的面子上,她把那人丢进四方馆,也算一家团聚了。
药灵儿瞧见了那行囊,惊讶地问:“小将军这是要去哪?”
“南陵。”
“灵儿也要去!”药灵儿连忙挽住她胳膊,贴得像狗皮膏药一般紧。
卫鸿落勉强笑笑,“父亲的病还需你多费心......”
说来惭愧——那日争执竟将父亲气病了,她每每临到房门外,又止住脚,终究是未跨过那一步......
“小将军这般牵肠挂肚,为何不去瞧瞧呢?说不定这一去,老将军的病就好了大半呢——”药灵儿边说边拽着她往外走。
灵儿一路絮絮叨叨,大抵是说父女哪有隔夜仇,没什么是说不通的......
她就这般半拖半就去了,可见到病榻上紧闭双眸的父亲,和侍立在旁的卫之羽,又一时语塞。
药灵儿很有眼力见地把卫之羽请走,留他们父女俩说说话。
卫鸿落在榻边轻轻坐下,握着父亲的手缓声道:“父亲,是儿不孝......儿要去南陵了,父亲多多保重,莫再操劳......”
她沉默良久,才起身拜别。
出门却见卫之羽还在,“落落......”他压低声音,上前欲抬手牵住。
她猛地后退,冷着脸道:“闭嘴,与你无话可说。”
不等他多纠缠,便快步离去。
卫鸿落收拾好离府,跨上赤骥正要一骑绝尘,却在城门被急急冲出的人儿拦住。
赤骥长嘶一声,急急止住,她沉着脸道:“灵儿,回去。”
药灵儿身上挂着大包裹小包袱,双臂一张,撅着小脸坚定道:“不!”
她从袖中取出红穗平安结递来,“老将军让灵儿跟着,说是不放心小将军自个儿,灵儿也担心......”说着便紧紧拽住那红袍,一副不允便不撒手的模样。
卫鸿落轻叹一声,系上那穗结无奈道:“可父亲......”
“老将军有嬷嬷照料,备的药够用啦,千叮咛万嘱咐灵儿要好好看着将军!”药灵儿急急打断,一脸坚持。
小将军在灵州受了那么多伤,却一声不吭......她这次一定要跟着去!九头牛都拉不回!
“可你带了这么多......”
“这好办!”药灵儿双眸放光,吹了声哨,远远便见一人驾着马车而来。
“小将军。”药染尘朝其点头示意。
卫鸿落嘴角一抽,“我职责在身,并非游山玩水......”
“哎呀......”药灵儿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师兄正好同路,不会耽误小将军之事,就带上灵儿嘛~”
她思量再三,终是点了头。
药灵儿欢喜着上了马车,却惊呼出声:“鸣玉?你怎在此——”
她侧目望去,马车中正是那人,他轻咳一声,“顺路。江南正是梅雨时节,小将军还是坐马车吧。”
......
罢了,一时也赶不去。
卫鸿落翻身下马,抚了抚赤骥鬃毛又顺势一拍,它便迈着马蹄嘚嘚儿回去了。
马车倒也宽广,灵儿凑在她身旁细数着江南美景美人,说到美味时更是眉飞色舞。
她轻笑一声,却觉马车猛地一停。
“怎么?”
“小将军,二皇子的马车挡了路。”药染尘在外低声回道。
啧,他还没完没了。
卫鸿落跃下马车,走到那掀开的车窗旁没好气道:“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