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顾楚云十八岁时候的事情了,正是热血与冲动的年纪。
那时,他因为顾琴的事情,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凌晨三点,不管不顾地把傅廷喊了起来,拉着他就往酒吧去买醉。
顾楚云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很快就醉意上头。那股子牛劲一上来,他非要拉着傅廷走到大马路上。
只见他手里摇晃着酒瓶子,仰头对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扯着嗓子吟唱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路过花花草草的时候,他又像是着了魔,碎碎念念个不停,甚至还凑上前,一脸认真地问那些花花草草:“你们为什么是花,为什么是草呢?”
模样憨态可掬,又透着几分醉后的荒唐。
没走多远,路边有棵大树,顾楚云像是瞧见了多年的老友,猛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树干,嘴里嘟囔着:“别走,别走啊。”
说着说着,情绪愈发高涨,竟然唱起了歌。这一唱,便是长达五分钟的《爱我别走》,那跑调的歌声在空气中肆意飘荡。
傅廷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满脸无奈,却又没有不耐心地陪着他,一路听他胡言乱语、又唱又闹。
或许是酒精彻底麻痹了神经,又或许是平日里实在找不到能倾诉衷肠的人,顾楚云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什么苦水都往外倒,一股脑地向傅廷倾诉着。
傅廷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陪着他在这寂静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可是,那一晚最出糗的事还在后头。
顾楚云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一滩狗屎。
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蹲在了狗屎面前。那股臭气熏天、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吐了一地。
跟在他身后的傅廷,看到眼前这一幕,太阳穴突突地猛跳,心里满是嫌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顾楚云吐完后,脑子依旧不清醒。
他对着那堆狗屎和自己吐的污秽物,又开始碎碎念起来,还问狗屎,为什么是一坨狗屎。
那模样,就好像狗屎能听得懂他说话似的。
傅廷在一旁皱眉不忍直视,差点当场就想把他丢进江里喂鱼。但最后,还是傅廷叫来保镖,费了一番力气,把顾楚云打晕扛走了。
如今回想起来,顾楚云都忍不住感叹:真不如那时候把他丢江里清醒清醒。
这可真是他风云故事中最黑的黑历史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又融洽,像是多年的老友在分享着生活的琐碎。
这一幕发生在酒吧里,却显得格外诡异。周围的人都在喝酒、打牌、摇骰子,玩得不亦乐乎,而他们几人却安安静静地坐着,嗑着瓜子,聊着家常。
他们聊的都是家里长家里短的小事,从父母的身体状况,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路过他们卡座的人,都忍不住投来异样的目光,心里直犯嘀咕:这几人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家里不能谈,非要来酒吧这么吵的地方谈。
可他们几人却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反而聊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颜蓝,八卦的眼神藏都藏不住,一边美滋滋地接收着陆云深的投喂,一边嗑着瓜子,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细节。
“顾老怎么说?”
傅廷看着顾楚云,神色关切地问道。
他知道顾楚云前两天去找了顾老爷子,顾老爷子见完他后又匆匆飞去了国外,所以心里很是好奇事情的进展。
提起顾老爷子,顾楚云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酒,仰头一饮而尽,喉咙滚动,酒水顺着喉管而下,像是想要借此浇灭心中的烦闷。
喝完酒,他又像是在撒气一般,迅速地打开了一瓶新酒,再次豪迈地仰起头,将酒灌进肚里。
傅廷见他这样,也沉默了。
顾楚云的身世,他再清楚不过。顾楚云本就不是京城顾家的亲生孩子,他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被顾家的保姆收养。
顾老爷子为了找个人辅助顾氏,看中了当时出类拔萃的顾楚云,收他为义子,可对外却宣称顾楚云是私生子。
这么多年来,顾楚云一直被架在顾家这个位置上,他的出生证明被顾老爷子死死扣着,怎么都不肯还给他。这明显就是想把他困在顾家一辈子,为顾家卖命。
“老宅找不到吗?”傅廷皱着眉头,又问道。他知道顾楚云为了找出生证明,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顾楚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疲惫。
他已经把顾家老宅翻了个底朝天,和顾老爷子几乎相关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搜了一遍。甚至连顾老爷子在国外住的地方都没放过,可依旧一无所获,那份证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说了。”顾楚云烦闷地摆了摆手,努力调整好心态。没过多久,他脸上又恢复了平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看向顾昇,问道:“你爸妈身体还好吗?”
顾昇笑着回答:“都健康着呢。”
“那就行。”顾楚云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短暂的沉默后,气氛依旧融洽。
“你家老头到底怎么个事?”顾楚云憋了老半天,终于把心里一直想问的这句话说了出口,他对傅廷的事情也颇为关心。
“黄土都到他脖子了,能掀起什么风浪。”傅廷满不在乎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他的指尖放在杯口边缘,慢悠悠地来回摩挲着,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把傅老爷子放在眼里。
顾楚云一听,立刻反驳道:“他是快入土了,可他看上的继承人还年轻着呢。”
他说的是傅宴山,傅家原本的继承人,自从傅廷出生后,继承人就被傅鹰剥夺,傅氏的继承人换成了傅廷。
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在京城的豪门圈子里也算是一段谈资。
傅廷被顾楚云这么盯着,知道瞒不住,便把心中藏着掖着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对傅氏不感兴趣。”
顾楚云哪肯相信,紧追不舍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感兴趣?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在他看来,傅氏这么大的家业,很少有人能抵挡住诱惑。
“他在国外,有自己的公司。”
傅廷边说,边习惯性地抽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并没有点燃。他心里清楚,简狸不喜欢烟味,所以即便烟瘾犯了,他也克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