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处动荡局势,巫师依旧镇定自若。
确切地说,他看向伊里德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王子殿下……这不过是幻术魔法。”
“别亵渎我和她共度的时光……!”
伊里德揪着巫师衣领的手收紧了,他怒目而视,眼中满是杀意,巫师像是被这目光灼伤,重重地叹了口气。
“您觉得否认这是幻术魔法,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什么?”
他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这个解释简单得多,王子殿下。而且,这也是正途。”
“一个蹩脚巫师……跟您开了点小玩笑,王子殿下,所以您在里面经历的所有事件、意外,都不过是一场仲夏夜之梦。”
“接下来就简单了,您只需正气凛然地大发雷霆,惩处这个无礼的巫师,仅此而已。王子殿下,您无需在此承担任何责任。”
“然而……要是您把一时的幻象当作真相……那可就麻烦了,天晓得我们该从何解开这般谜团,找到解决之法?”
巫师黯淡的双眼凝视着伊里德,尽管怒火仍在攀升,伊里德却不得不松开手,只因巫师眼中的冷漠,那仿若真将一切都不当回事的疯狂。
“我见过许多像您这样的人,王子殿下……”
“那些没能保持距离、深陷其中的人,结局都很惨,这是必然。参与者始终……是局外人,他们无法永远停留,注定终有一别。”
“这不过是……展现人内心最恐惧模样的幻术魔法,这样的解释难道还不够吗?”
伊里德的双手颤抖着,如同他动摇的心。
这是残酷的嘲讽与侮辱,撕裂着他受伤的心,可它虽伤人,却也诱人。
倘若他承受的所有痛苦、琴特拉的危机,以及沦为枯萎皇帝的悲惨未来都是谎言……
那他便无需自责,无需因没能预见袭击,致使她身陷爆炸而唾弃自己。
毕竟,只需将怒火发泄在眼前的巫师身上,一切便可了结。
然而……
即便此刻,他只要闭上眼睛,那些鲜活的回忆便会涌上心头。
即便此刻,鼻尖仍萦绕着那缕迷迭香的余香。
即便此刻,他的心依旧在痛。
所有这些都在全力抗拒着。
……他无法说服自己选择更安逸的出路。
二皇子伊里德回想起那九天的旅程,过往的场景如全景画卷般在脑海中闪现。
“起初……我很害怕。坠入陌生的未来后,我在城市的小巷里徘徊,为自己的失败哀叹,那是段可怕的经历,时至今日,我仍不时听到指责我的怨恨之声。”
在那个他被称为枯萎皇帝的未来,他曾想过放弃一切,惊恐万分,试图逃离。
“然而……在那之后,我很幸福。不知从何时起,我忘却了成为皇帝的执念,还有那些惨痛的失败。”
是她抓住了逃跑的伊里德,不让他离去。
她宛如萤火虫,照亮了伊里德的灵魂。
“仿若灵魂的空洞被填补,我感到完整,从她那里,我得到了无比珍贵的东西。”
正因如此,此刻的伊里德才会站在这里。
伊里德深陷愤怒与焦虑之中,却能透过巫师的疯言疯语审视自我,毕竟,眼前的巫师映照出了那个曾惊恐逃窜的自己的未来。
他不能为了逃避,就丢弃好不容易寻得的珍贵之物,他必须拥抱伤痛与喜悦,向前迈进。
世人将此称作什么?
勇气。
“……是这样吗?没错,原来如此。”
二皇子伊里德顿悟了。
为何他会在百年后的帝国苏醒?
为何能在未来政权的广袤土地上,寻得灵魂的另一半?
这绝非偶然。
“看来,将我随意传送的魔法并非毫无目的。据说,远古诸神会给他们的宠儿设置考验,如同硬币有正反两面,而那些通过考验的人,会被赐予无上神力。”
命运的试炼。
在诸神直接干预人间的时代,这是一场盛大的仪式,用以挑选他们的代理人,为此,既定的命运被置于考验之下,既定的局面被撼动、颠覆。
“考验与磨难,或许次元魔法就是将被施法者传送到与他们命运直接相关的世界?”
“……您就这么决定解读此事?”
“您肯定比任何人都更早亲身体验过……最终,您的心也碎了。”
“是有过几段不愉快的经历,但那都是幻象,所以……”
巫师耸了耸肩,动作极为机械,完成魔法后,巫师想必也尝试过次元旅行,而且肯定经历了惨痛的失败,正因如此,他那颗破碎的心,似乎将一切都视作幻象。
“您是个疯子,狂人,我不想评价您无视现实、逃避的行径。毕竟,若没有她,我也会崩溃。”
然而……
“但我——仍有必须要做的事,再施一次法。”
他必须拯救琴特拉,爆炸威力虽大,但若是擅长操控魔力之人有所防备,顶多受重伤,琴特拉反应敏捷、感知敏锐,肯定能妥善自保。
反抗军的强硬派定会来取琴特拉性命,以达成他们的目的,她处境危险,孤立无援,只有伊里德能帮她。
二皇子伊里德心意已决。
巫师仿若完全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时间是相对的,王子殿下,在那边,时间近乎停滞。”
“是吗?”
“您最好充分准备,享用些美味点心,调整好心情,再重新尝试。”
“幸好还有时间,我还剩几次机会?”
“……一次,王子殿下。”
“那一周后再见,把重新施法所需的物品清单给我送来。”
伊里德抚平巫师皱巴巴的衣服,转身离去,随着此事了结,紫魔法塔主和少年骑士也收回了魔力。
伊里德带着少年骑士离开了魔法塔。
魔法塔内,一侧墙壁已然完全损毁,塔主和我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绞尽脑汁想要理清状况,最后总结成一句话:
“眼下,我是不是被当成了……‘被次元魔法实验搞疯,还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幻象的疯子’?”
即便总结完,我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到底谁才是疯子?我都再三声明这是虚构的了,我明明以为伊里德王子深陷角色扮演——我是说表演之中。
我以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可谁能想到!哪个疯子王子会拿次元魔法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正常情况下,怎么也得先让十个下属去当试验品,确保安全后自己才跳进去吧!
他不就是因为知道是幻象,想胡闹一番,还美其名曰是测试吗?!?!?!
可谁能想到,还真有个疯得离谱的王子,会当真跳进次元魔法里,还深信不疑……
我是该为这误解懊恼,还是该为自己模拟虚拟现实如此逼真而得意?我犹豫不决,情绪起伏不定,塔主小心翼翼地开口评论道:
“呃……您知道……”
“什么?”
“要是拿您和王子殿下相比,是不是您有点……精神上?不太正常,对吧?这说不定真的是次元魔法呢?”
“??”
听了塔主荒唐的言论,我正要反驳……可……
仔细想想,她或许说得没错,和王子殿下相比,我是不是更失态?而且他还能记住别人的名字。
难道我才是缸中之脑?
难道我这个自认为是游戏管理员的人,其实是次元巫师?
难道我以为是自己创造并派出的虚拟偶像心酱,其实是我隐藏的自我??
“啊啊啊啊啊,不!不可能!!”
被王子的“嘴遁”(某黄头发忍者:版权费交一下)卷入旋风之中,塔主和我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混乱。
在做完区分现实与梦境的仪式,互相掐了掐脸颊之后……
在重新连接虚拟现实,创造出三百个心酱,让她们一起跳快闪舞之后……
我们才终于认定,“啊,果然是幻象”,这才安心地伸开双腿,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
另一边,皇城。
“骑士,去把火焰塔擅长计算的巫师们请来,另外,联系一下我姐姐。”
“……您确定没事吗?殿下,我怀疑您被催眠了。”
“那你能帮我解除吗?”
“请恕我冒昧。”
少年骑士手中聚集魔力,轻轻触碰二皇子伊里德的额头,伊里德身形微微一晃,随即稳住。
“感觉如何?”
“没事,情绪没有突然的起伏,也没有记忆缺失,我的决心依旧……毫不动摇。”
少年骑士皱起眉头,仅仅三个小时,王子就仿若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冲动的性子化为了坚定的主动,眼中闪耀的正义之光折射出坚定不移的决心。
“您经历了什么?”
“在百年后的未来……我坠入了爱河,真难为情。”
“这听起来很陌生,殿下您之前不是对这类事不感兴趣吗?”
“嗯……只是此前没遇到过如此迷人、真正有魅力的女子。”
“若是您爱得如此深沉,我担心为了尽忠职守,我可能得阻止您再次使用次元魔法。”
“我实话实说,我很想留在百年后的未来,但我不会,毕竟,我要让这个帝国奏响‘啤酒与歌声’,还要阻止王国联盟的黑巫师。”
“……”
“我在努力变得勇敢,但在此之前……我想拯救我爱的人,所以,我得暂时搁置为帝国谋福祉的努力,你愿意追随我吗,骑士?”
“这画面着实迷人且令人愉悦,我愿追随您。”
伊里德大步向前,少年骑士紧随其后,一周时间所剩无几。
伊里德召集各个领域的专家,只为拯救琴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