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中午才从她家路过,因为对方相貌太出挑,初九还有点印象。
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大一号的水桶,想必也是来挑水的。
应该是见自己一直在研究套绳索,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手帮了这么一回。
这会儿两人离得有些近,他身上的气息以一种难以忽视的侵略的意味,萦绕在初九周围。
“谢谢。”初九小声开口。
轻柔的嗓音钻入江淮的耳中,像羽毛拂过一般,有些痒。
天仙吗?还真是。
不过就是身板太弱了些,还有就是,怎么会这简单的绳结都不会系。
“不客气。”
江淮应了一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不妥,往后退了退,示意她水应该可以提上来了。
初九本以为绳子的事解决了,这打水就不成问题,毕竟自己有的是力气,可她显然忘记如今换了副身子。
使了半天劲,手臂都有些发抖,不过好在水桶是终于被提了起来。
将套在上面的绳索解开,初九又试了试重量,准备铆足一口气直接拎回院子。
可惜刚走出两步路,就踩到井边被打湿的青石板,整个人滑倒在地。
而木桶也随之翻倒,大部分都洒在了初九的身上。
四月的井水依旧冰凉,她被激得打了个哆嗦,江淮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事,刚想上前给人扶起来,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
只见她跌坐在地上,上衣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不少,此刻正贴在身上,勾勒出有些少女生涩的曲线,少许几滴水珠从脸庞滑落,顺着脖颈向下。
“咳……”
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江淮黑眸微动,而后骤然移开视线,只是紧绷的侧脸泄露了他的无措。
初九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一贯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
如今水是没法打了,她扯了扯衣摆,一手环在身前,将比较尴尬的地方挡住,另一只手准备去拿水桶,心中祈祷着,回去这一路,但愿不会遇到什么人,不然,她的脸才真是丢大了。
见她要走,江淮才回过神,心中挣扎片刻,还是伸出手,飞快地将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
“拿去。”
“不……不用了吧。”初九连忙摆手,她这会儿说话都有些结巴,不知是害羞,还是冷的。
“叫你拿着就拿着!”
江淮懒得跟她墨迹,把外套撑开往人身上一搭,便不再看她,梗着脖子转身,将已经打满水的桶拎上,一手一个,脚步匆忙地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初九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还好走得快,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回到院子时,二房的堂妹方盼儿已经在家,见她这副狼狈样,吓了一跳,连忙出声询问:“堂姐,你这是干嘛去了?”
“打水,不小心摔了一跤。”初九把水桶放到一旁,就回了屋,准备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站在外面的方盼儿一直盯着她,自然没漏掉她身上那件大小不合适的外套。
这外套一看就是男人的,不免心中唾弃。
呸,京市来的又怎么样,这才回来一天就到处勾男人,装模作样!
换完衣服,初九坐在床边擦着发尾。
心想着,得找个法子先把身体锻炼好,别等没撑到高考,人先倒了。
这会儿她脑中闪过许多健身操视频,不过都被pass掉了,最后选择了较为温和的八段锦,老祖宗严选,更有说服力!
晚间吃饭时,初九碗里多了个煮鸡蛋,那是老太太特意煮的,说是给她补补身子。
夜幕降临,西边偏房的炕上,三大娘照旧开启了睡前的念叨。
“这丫头片子一看就活不长,给口吃的养着就不错了,还一天一个鸡蛋,也不嫌噎得慌。”
“行了,少说两句吧,你怎么就跟人九丫头过不去呢,小小年纪没了爹娘,身体又不好,多照顾一些怎么了?”三大爷从屋外走进来,正巧听见这句话。
“什么叫我跟人过不去?”三大娘皱着眉,“分明是那赔钱货先挑事儿,打你儿子的主意!
三大爷抿了抿嘴,脸色有些不好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不惦记人老四家的屋子,至于让她惦记你儿子吗!”
夫妻俩开始拌起嘴来,躺在里侧的小辉听着爹娘的争吵,默默记在细腻,随后朝里翻了个身。
第二日一早,初九昨个儿被水一泼,有些受凉,索性躺在床上多睡了一会儿。
家里只有方盼儿在,正坐在院子里收拾着昨天摘回来的野菜,见那屋子一早上都没个动静,便悄悄走过去趴在窗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她还没醒。
这时,院外进来一位婶子,是三大娘的好友——翠芬。
前些日子三大娘扯了块布回来,拜托她给东东裁了两套衣服,今天刚做好就给送了来。
翠芬婶子将东西搭在晾衣架上,叮嘱着:“盼儿,我把东西放这架子上了啊,回头告你三大娘一声,让她别忘了结我工钱。”
方盼儿应了一声,见她还不走,有些疑惑。
这翠芬婶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嘴巴大,不是字面意义,而是特别好八卦。
只见她悄悄往方初九那屋子探头,又低声问了一句:“诶,盼儿,你家那新回来的京城小姐呢?”
“屋里睡觉呢。”
方盼儿没好气地努嘴,想到自己天刚亮就被叫起来去厨房帮忙生火,心中不免生出些怨恨。
同样是女孩儿,奶奶的偏心却很明显,出门前还特意留了早饭在锅里,这人可真是命好,起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这翠芬婶子一听,立马瞪大了眼。
“这都快晌午了,哪有大姑娘这么犯懒?”
“人家又不用下地干活儿,睡醒还有饭吃,换我我也乐意。”
听着方盼儿酸溜溜的语气,翠芬婶子是直摇头,这是认回来个亲戚还是供着个祖宗呢?
不过这话她是没说出口的,再瞧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这会儿已经由好奇转为鄙夷,匆忙离开,准备去跟自己那帮老姐妹好好说说。
初九是在这人走后半个多小时才醒的,头有些昏沉,从带回来的药里找到对症地吃下,洗漱后便开始在院中活动着,慢慢恢复体力。
而方盼儿早在她走出屋子时,就站在旁边盯着她做完了整套广播体操。
坐在椅子上等汗消,初九才侧目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的堂妹,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聊,最后只得对她笑了笑。
只是,对方却被这笑容晃了眼,心里的嫉妒又涨了几分。
凭什么,一个病秧子,能长这么好看?
直到感觉休息得差不多,初九起身回房,拿出离开叶家时赵雪塞给自己的包裹,里面的钱票已经连同叶伟国给的那份,锁在了柜子里,如今只剩下一些药物跟补品。
说是补品,但大多都是常见的玩意儿。
红糖,麦乳精,只是在这个年代显得十分精贵。
初九对这些东西并没有旁人看的那般重,捏着红糖袋子就去了厨房。
但这一幕却让方盼儿好奇极了,还以为她是良心发现要揽下做饭这活儿,急忙进去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