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目瞪口呆。
下一秒。
她从椅子上猛地弹起,近乎疯狂地呼喊起来:
“救命啊!救人啊!有没有人会游泳!有没有人救救他!”
白芷站住原地拼命呼救,周围马上聚集了好几对情侣。
有人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有男生跃跃欲试,却被女伴一把拉住。
四月的湖水依旧刺骨。
没人会义无反顾地下水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没一个人愿意下水。
白芷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
她几乎趴在地上,涕泪滂沱。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
湖面忽然爆出“哗啦”一声响。
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一边大口吸气,
一边不顾一切地爬上岸冲向白芷。
“小芷!小芷你别哭了!”
“你还是心疼我,关心我的是不是?”
欧阳中天说着穿上t恤,伸出长臂想把白芷抱在怀里。
谁知白芷猛的抬起头使劲儿推了欧阳一把。
欧阳一屁股坐到地上。
随即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你不是想死吗?你怎么不去死?”
白芷打了欧阳一巴掌还不解恨,抬手又打了一巴掌。
欧阳不躲不闪,就那么看着白芷。
任她打骂。
看着欧阳一身冷水,白芷又气又恨又心疼。
“欧亚中天,这样好玩吗?
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玩吗?”
白芷话没说完,学校保安就急慌慌跑进人群。
“谁掉湖里了?”
“保安大哥他自己出来了。”
吃瓜群众指指湿漉漉的欧阳中天。
保安一路狂奔满头大汗。
此刻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屁孩耍了。
只见他拿下帽子,一边擦汗一边气急败坏地说:
“你这个同学,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
“哪个学院的?叫什么?湖边明明写着禁止游泳,你没看见?”
一旦开始追责,人群就慢慢散了。
欧阳中天撩起t恤擦擦头发,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急救车来了又回。
欧阳中天一向认错态度良好。
保安看少年为爱施展苦肉计,也无话可说。
一出闹剧,最终以罚款结尾。
欧阳换好衣服走出宿舍楼,
一眼就看到白芷递过来的欠条。
“罚款记得还我。”
白芷不再看欧阳,只是盯着宿舍楼下的杨树平静地说。
“以后做事前先想想后果。”
“不要再拿生命开玩笑。”
“以前在一起的种种,谢谢你。”
白芷越说越平静。
欧阳越听越慌乱。
“小芷,你要干什么?又要抛下我?”
欧阳孩子一样拉住白芷的胳膊。
白芷看着他的手,
脸上忽然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
欧阳一下就撒了手。
他像个充满气的气球,被白芷嫌弃的眼神一针刺穿。
顿时垂头丧气。
“小芷,你嫌我脏。”
“嗯。”
白芷鼓起勇气直面欧阳。
“我是嫌弃你脏。
你的手摸过白灵的身体。
你的嘴亲过她的嘴。
你的皮肤贴过她的皮肤。
他们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我要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但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说完,白芷扭头就走。
不说再见。
城市那么大,不想遇见便没有再见。
白芷的话让欧阳消化了好一阵儿。
就在白芷快要离开欧阳视线的时候,
欧阳忽然冲着她喊:
“小芷,可她是你姐姐啊!
我亲她摸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小芷,你和她共用过一个母亲的子宫!
共用一个父亲!
你嫌弃她、嫌弃我就是嫌弃你自己!”
白芷忽然站住,笔直的后背慢慢垮塌。
脑袋越垂越低。
消瘦的背影像风中一根被压垮的芦苇。
欧阳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合理,
他在等白芷转身。
可谁知,
白芷又抬起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个城市怎么那么大。
那么多高楼,
那么多路牌。
每一幢高楼里的人都比她幸福吧?
每一个路牌都指向回家的路吧?
可为什么就她没有家?
甚至连母亲温暖的子宫,都是她和姐姐一起住的。
想起母亲,想起姐姐。
白芷忽然忍不住了。
母亲真的是自己害死的吗?
她如果活着会像姐姐一样讨厌自己吗?
为什么姐姐不能爱她?
为什么爸爸不能爱她?
为什么欧阳要背叛她?
她的愿望只是被爱,
为什么那么难呢?
她不知不觉走到江边,
江水浑浊冷漠。
如果跳下去就能见到妈妈了。
她想问问妈妈是不是爱她。
如果妈妈不爱她,
她便不再请求轮回。
妈妈。
妈妈。
白芷口中念念有词。
妈妈的怀抱仿佛就在江底,那是比子宫还温暖的所在。
跳下去,妈妈就只属于自己了。
小手撑住栏杆,
白芷拼命抬起了腿。
生活秘书急匆匆进来时,
林安梁正在喝今天最后一杯茶。
他抬起眼,显然不满意秘书的慌乱。
“林董,一个老人刚刚给我电话,声称白小姐要跳江被他拦住了。”
林安梁猛地抬头目光如炬。
茶水溢出杯沿,一滴滴砸向桌面。
“你说什么?”
声音低沉,带着不可思议的质问。
秘书紧张地捏着裙角。
稳住心神,再次开口:
“有个老人打电话给我说白小姐要跳江,被他拦住了。”
林安梁庆幸车库里还停着项飙的超跑。
一路风驰电掣,林安梁的手从没抖过。
但看到白芷垂头坐在江边的那一刻。
他的手忽然开始发抖。
野草一样的白芷怎么会为了男人自杀!
不会!
林安梁强迫自己深呼吸,
稳步走到白芷面前。
“你是孩子爸爸吧?”
老人看见林安梁,立马站起来说:
“你们当家长的真该反思反思,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逼着要跳江?”
“这么年轻的娃娃,真被大水冲了,你当爸爸的哭都没地方哭去!”
老人嘴巴一张一合。
愤怒于林安梁做父亲的失职。
林安梁耐着性子冲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随后跟来的秘书先把外套递给林安梁,
接着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双手送到老人面前。
片刻后,
江边只剩林安梁和白芷两个人。
林安梁把外套搭在白芷肩头,
自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各怀心事,
沉默不语。
林安梁自责于自己的莽撞。
他请项飙吃饭那晚就让秘书派人盯着欧阳。
得知欧阳跟白灵上了床,起先他很高兴,
后来才慢慢拧起眉头,
他知道白芷会难过。
那就长痛不如短痛。
他收买白灵,设计了一出苦肉计。
果然,两人分手了。
他想到女孩会痛苦,但没想到她会轻生。
林安梁忽然一阵后怕,
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华灯初上,晚风带着凉意一阵紧似一阵。
白芷还是不说话。
林安梁拿出香烟,放在鼻下慢慢嗅着。
不知过了多久,
白芷忽然开了口:
“林叔叔,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