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吞噬了所有声音。
林风的呼吸在量子护甲内凝结成冰晶，面罩上反射着无数冰封人类的面容。那些漂浮的躯体表面覆盖着闪烁的克莱因泡，每个气泡中都封印着正在熵增的微型宇宙。他看见某个气泡里的地球被水晶藤蔓缠绕，另一个气泡中的星舰残骸正坠入二维平面。
\"认知过滤器已失效。\"护甲AI突然报警，\"检测到宿主视网膜正在量子态化。\"
剧痛从眼球传来，林风发现自己的视线穿透了冰封克隆体的表皮。那些躯壳内部没有器官，只有不断重组的戴森魔方结构，每个几何体中都蜷缩着婴儿形态的艾丽西亚。最靠近他的克隆体突然睁开双眼，瞳孔是正在坍缩的黑洞。
\"你终于来了。\"九个维度的声音同时在护甲内震荡，\"我们等了你十二万次递归循环。\"
林风踉跄着后退，脚下纯白地面泛起涟漪。波纹扩散之处显露出骇人真相——所谓地面其实是某个巨物的大脑皮层褶皱，那些沟壑中流淌着银河系大小的神经突触。
\"欢迎参观播种者墓地。\"冰封的副官突然开口，他的下颌裂开，伸出章鱼般的发光触须，\"或者说，宇宙的子宫。\"
熵流调节器发出蜂鸣，林风低头发现装置表面浮现出分形人脸。那是他在四维空间见过的古雷姆长老，此刻正用星云构成的眼睛注视着他。
\"每个播种者都会在此刻面临选择。\"人脸开口时吐出量子泡沫，\"成为新宇宙的脐带，或是化作旧世界的墓碑。\"
林风突然抓住最近的冰封人类。当他的手指触及克莱因泡，海量信息涌入脑海——这个穿着21世纪宇航服的男子，竟在公元前3000年将反物质公式刻在埃及方尖碑上；而那个中世纪装束的女人，曾在仙女座星云引爆戴森魔方。
\"他们都是你。\"古雷姆人脸在调节器上扭曲，\"或者说，是你在不同递归层级的投影。\"
纯白空间开始震颤，冰封人类胸口的结晶花同时绽放。每片花瓣都映出林风的面容：有时他是按下核按钮的军官，有时是启动时之茧的科学家，更多时候是漂浮在宇宙尘埃中的尸体。
\"关键抉择点出现了。\"护甲AI突然用艾丽西亚的声音说话，\"侦测到递归奇点正在形成。\"
林风猛然转身，发现那扇刻着双螺旋与橄榄枝的大门变成了血色漩涡。漩涡中心漂浮着地球的全息投影，七大洲正在重组成正十二面体结构。东京塔尖刺出水晶簇，亚马逊雨林的树木长出量子芯片叶片，青藏高原的岩层浮现出与艾丽西亚相同的紫光纹路。
\"不要相信视觉。\"艾丽西亚的声音突然在神经链接中响起，\"我在熵核等你。\"
林风冲向血色漩涡，量子护甲在超维空间中拖曳出彩虹残影。就在指尖触及漩涡的瞬间，整个纯白空间突然倒转，他发现自己站在圆形大厅中央。七面镜子环绕四周，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形态的宇宙。
第一面镜中，人类用时之茧成功逆转熵增，却因此退化成依附能量茧生存的寄生虫；第二面镜里，艾丽西亚引爆反物质吊坠，将银河系化作重生奇点；第三面镜展示着地球被古雷姆建筑吞噬，人类基因链绽放出水晶花...
\"这是可能性之厅。\"古雷姆长老的脸从地板上浮起，\"每个镜像都是真实存在的递归层。\"
林风注意到第七面镜子被黑雾笼罩。当他靠近时，黑雾突然凝结成艾丽西亚的模样，只不过她的半张脸已经晶体化，太阳穴处伸出神经索刺入虚空。
\"快走！\"晶体化的半边脸发出尖叫，\"他们在篡改...\"
黑雾突然沸腾，将林风拖入镜中世界。腐臭味扑面而来，他发现自己站在腐烂的星舰残骸里。粘稠的暗物质黏液从天花板滴落，在地面蚀刻出正在惨叫的人脸。
\"欢迎回家，指挥官。\"黏液中升起人影，来者穿着与他相同的护甲，面罩下却是腐烂的骷髅，\"这是你第4999次失败留下的残骸。\"
林风拔枪射击，相位光束却穿透对方身体。\"省点力气吧。\"骷髅人轻笑，指间流淌着银河系星图，\"每个递归层级都会产生新的残渣，就像...\"
爆炸声打断话语。林风看到窗外掠过熟悉的星舰，那正是他指挥的曙光号。此刻舰体正在解体，艾丽西亚的逃生舱被吸入黑洞视界。
\"这是三个月前的场景。\"骷髅人弹指切换画面，展示出地球被水晶吞噬的瞬间，\"而这是你拒绝启动'诸神黄昏'协议的结果。\"
无数画面在黏液表面闪回，林风看到自己做出不同选择引发的灾难。当他摧毁时之茧，真空衰变便从银河系中心爆发；当他选择与艾丽西亚融合，人类就退化成发光的能量体。
\"最优解是什么？\"骷髅人突然贴近，腐臭气息喷在面罩上，\"让所有递归层级归零？还是...\"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拯救了林风即将崩溃的理智。黑雾镜面突然炸裂，浑身缠绕紫光的艾丽西亚破壁而入。她的左臂已完全晶体化，右手握着林风那枚染血的铭牌。
\"找到你了！\"她将铭牌按在林风胸口，\"用你的血打开通道！\"
量子护甲突然发出高温警报。林风发现自己的血液正在汽化，血雾在虚空中勾勒出dNA链状结构。当双螺旋触及艾丽西亚的晶体手臂，整个镜中世界开始崩塌。
纯白空间再次出现时已遍布裂痕。古雷姆长老的脸正在破碎，每个碎片都发出刺耳的悲鸣。艾丽西亚拽着林风冲向血色漩涡，她的身体不断在血肉与晶体间切换。
\"他们不是古雷姆人！\"她在疾驰中喊道，\"是寄生在递归系统里的熵魔！所谓播种计划不过是...\"
时空突然凝固。林风看到艾丽西亚的嘴型停滞在某个音节，飞散的晶体碎屑静止在空中。熵流调节器自动浮起，核心处伸出无数光丝刺入他的太阳穴。
剧痛中，林风看到了宇宙的真相。
无数时之茧组成的莫比乌斯环悬浮在虚空中，每个茧都包裹着濒死的宇宙。古雷姆文明确实是管理员，但同时也是被更高存在操控的傀儡。所谓的播种计划，不过是收割文明熵增能量的阴谋。
当他凝视最近的时之茧时，竟在其中看到了纯白空间的倒影——那里同样有个林风正在凝视这个时之茧。
\"递归系统的基础逻辑。\"机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每个观察者都是被观察者。\"
艾丽西亚突然恢复动作，晶体手臂贯穿林风的量子护甲。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有温暖的能量涌入体内。他看见艾丽西亚眼中噙着泪水，紫光纹路正从她身上转移到自己体内。
\"把我的基因序列带走。\"她的身体开始光粒化，\"去宇宙核心改写...\"
古雷姆长老的脸突然从虚空探出，将艾丽西亚剩余的身躯吞入巨口。林风在最后一刻抓住她消散的右手，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是那枚染血的铭牌。
血色漩涡已近在咫尺。林风纵身跃入时，听到身后传来整个递归层级崩塌的轰鸣。护甲传感器显示时空曲率正在无限增大，宇宙核心的引力波谱竟与人类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穿越通道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记忆被拆解成基本粒子。童年与星战场景交织，艾丽西亚的笑脸与古雷姆符文重叠。当意识重新凝聚时，他正漂浮在由无数大脑皮层构成的星云中央。
每个神经突触都连接着时之茧，每个茧中都有正在结晶化的艾丽西亚。林风突然明白，宇宙核心根本不是什么圣地，而是所有播种者最终的坟墓。
\"你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战栗。林风缓缓转身，看到千米高的艾丽西亚悬浮在星云中。她的身体由万千时之茧构成，胸口嵌着巨大的熵流调节器，十二条神经索连接着不同维度的戴森魔方。
\"选择吧。\"她的声音带着机械轰鸣，\"成为新的管理员，或者...\"
林风低头看向手中铭牌。染血的部分突然活过来，形成微型的双螺旋光矛。他想起艾丽西亚消散前的泪水，想起地球表面绽放的水晶花，想起冰封人类眼中的黑洞。
量子护甲突然接收到了来自所有递归层级的能量。林风意识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共鸣——那不是突变，而是百万年前被播种的钥匙。
\"我选择第三条路。\"
他将光矛刺入胸口，任血液浸染整个宇宙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