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境内的空气都带着股不一样的味道，潮湿中还夹杂着些草木和牲畜的复杂气味儿，闻久了鼻子都有些发痒。
李默一行三人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确实扎眼得很。
他自己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袍子，看着像个进京赶考却盘缠用尽的落魄书生。
可旁边的赵虎那体格跟座移动的小山似的，虎背熊腰的一看就不好惹，
路过的南蛮土人谁都得多看两眼。
至于程袅袅更是个活宝，自打踏进这南蛮地界那双眼睛就没够用过。
她的脑袋跟装了弹簧似的东瞅瞅西望望，看到点没见过的玩意儿就“啧啧”两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惹得路边摆摊的小贩直翻白眼。
要不是看赵虎那身板，估计早有人上来骂了。
“我说小程你能不能收敛点，”赵虎实在看不下去了，瓮声瓮气地提醒，“别跟八辈子没出过门似的，丢不丢人？”
“嘿，我就是没见过嘛！”程袅袅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说道。
“中原哪有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看那面具，画得跟鬼画符似的，还有那布料颜色花里胡哨的……啧啧，真带劲！哎，老赵你说他们这衣服穿着扎不扎人？”
赵虎懒得理她，只拿眼角余光瞥了瞥。
李默没直接参与他们的拌嘴，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
这南蛮风情确实与中原大不相同，粗犷原始又带着一种蓬勃的野性。
终于，远远望见了南蛮王庭的轮廓。
那低矮的城墙黑黢黢的，像是用巨大的黑色山石随意垒砌而成，缝隙里甚至能看到探出头的杂草，透着一股子不加修饰的粗犷和野性。
城门处两扇厚重的木门上钉满了巨大的铜钉，门洞黑漆漆的仿佛随时能吞噬掉进去的一切。
“嚯，这门可真够大的，”程袅袅仰着脖子咂了咂嘴，“跟个巨兽的嘴似的。这是怕他们养的牲畜进不去吗？”
城门口几个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长矛的南蛮士兵拦住了他们。
为首的一个皮肤黝黑，上下打量着三人。
“站住！来者何人？干什么的？”
赵虎上前一步挡在李默身前，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那份伪造的通行文书也没说话，就那么随手递过去。
那士兵接过文书，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他磕磕绊绊地念出文书上的假名：“张……山……先生？”
他又抬头看看文质彬彬的李默，再看看旁边壮硕的赵虎和咋咋呼呼的程袅袅，
“这文书上只写了你一个人。他们两个是谁？做什么的？没有凭证，按照王庭的规矩得暂时扣下盘问清楚！”
“扣留？”程袅袅嗓门立刻拔高八度。
“你说啥玩意儿？扣留？！你跟谁开玩笑呢！我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到了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你告诉我连门都进不去？你们南蛮人就是这么待客的？信不信我……”
“放肆！”旁边的两个士兵立刻举起长矛，矛尖对准了程袅袅。
赵虎眼神一冷，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只要李默一个眼色，他就能让这几个不开眼的家伙知道厉害。
“稍安勿躁。”
李默抬手轻轻按住了赵虎蓄势待发的手臂，又递给还在喋喋不休的程袅袅一个“安静点”的眼神。
他脸上没什么怒气，反而还笑了笑，动作不紧不慢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令牌，材质非金非玉，上面刻着几个古朴的篆字。
“这个你们可认得？”李默把令牌递到为首那士兵面前。
那士兵本来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和警惕，眼神随意地扫过令牌，只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他手一抖，差点把那令牌掉在尘土里，慌忙用双手捧住。
“张……张山大人？！”他声音都变调了，结结巴巴地确认道：“您……您怎么……您稍等！小的……小的眼拙，小的这就去通报王上！几位……几位大人请在此稍候片刻，不不，天气炎热，请……请随小的到门房稍作歇息，喝口水！”
另外几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士兵也慌了神，看看令牌又看看李默，再看看自家头儿那副快要跪下的样子。
哪还敢举着长矛，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看着那为首士兵几乎是连滚爬带跑地冲进城门深处去报信。
赵虎有些不解，压低声音凑到李默身边问：“主子，咱们有这令牌在手为何不直接进去，反而要等他通报？万一这南蛮王……”
“不急。”李默收回令牌小心地重新放入袖中，目光投向远处。
“南蛮王生性多疑，我们若是拿着令牌直接闯进去反而显得急切，落了下乘容易惹他不快。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就按他们的规矩走一遭，也显得我们有诚意。再说……”
他顿了顿：“我也想看看这位南蛮王接到消息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哼，”程袅袅在一旁抱起胳膊不屑地撇了撇嘴。
“再多疑还能比咱们那位乾临帝更能疑神疑鬼？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他把咱们三个直接……”
“闭嘴吧你，”赵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废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主公自有考量。”
没等多久，刚才跑进去的那个士兵就带着另外几个穿着更体面些、像是小头目的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这几个人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一路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
“张山大人！哎呀，让您久等了，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为首的小头目一边搓着手一边点头哈腰，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王上听闻大人您大驾光临，欣喜万分，已经备下薄酒在宫中恭候多时了！请大人随我们来！这边请！”
这前倨后恭的巨大转变看得程袅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捅了捅旁边的赵虎小声嘀咕道。
“看见没老赵，这就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南蛮人这戏唱得也不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