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凹的朋友姓李,名叫双锚,六年前来到升龙后,开始跟着同乡一起做黑市的买卖。
他生的人高马大,穿着黑色的短打衣服,蓄着络腮胡子,非常典型的混黑市人的装扮。
“没想到在升龙见到杜先生了。”李双锚嘿嘿笑着,激动地道,“小人去年和前年回去的时候,到处都在说您厉害,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杜先生,一会儿您能在我帽子上写个字吗?”
“这样我戴着帽子回去,所有人都知道,我见着杜先生您了。”
杜九言笑了,道:“行啊,我现在就给你写,你想写什么?”
“就写……”李双锚想了一下,挫着后脖子道,“双锚兄弟,为人厚道!”
杜九言哈哈大笑,执笔在他帽子上写了八个字,最后落了自己的私章。
“嘿嘿,我下个月就回去,让所有人都瞧瞧,他们一准得羡慕死。”
“杜先生,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李双锚问道。
不等杜九言说话,郭凹踹了他一脚,道:“你罗里吧嗦说了半天,才想起过来是有事的?”
“我、我这不是激动嘛!”李双锚道,“杜先生,我前几天确实收了一笔一百万的银子,按照五五对半,我给了对方五十万的银票。”
杜九言问道:“银子什么样的?可有郑氏的族徽。”
“有!”李双锚道,“清一色都是郑氏的银子。”
杜九言问道:“可知道对方是谁?”
李双锚左右看看,此刻坐在宴席室里听他们说话的,只有桂王一个人。
“是郑文银!”李双锚道,“这种事我们都要替客人保密的,但我今天听说郑文银失踪了,正想出去避避风头,没想到郭凹这小子就上来了。”
“你和他说话了吗?他当时什么装扮,具体的时间你说一说。”杜九言道。
李双锚记得很清楚:“十五那天的夜里。我喝酒回来,刚到家门口,忽然有人拦着我,问我一百万两敢不敢收!”
“我没什么不敢的,当即就说你只要有,我就敢要。”
然后我就带着几个弟兄,跟着他去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他一个人吗?院子在哪里,你可能找得到?”
李双锚点头:“您要想去,我现在就引着您过去。”
“那就去看看。”杜九言道,“王爷,走一趟?”
王爷颔首。
李双锚偷偷用余光害怕地打量着桂王,桂王道:“怎么,我长的像银锭子?”
“不、不是。小人……”他紧张的支支吾吾,桂王白了他一眼,道:“你们黑市很有资本啊,一张手就敢收人一百万两。”
李双锚害怕地道:“王爷您不知道,我们这个买卖是一本万利,根本不用偷多少钱进去。只要有人来送钱,我们就能周转起来。”
最大的投入,就是人手熔银子铸造。
“是个不错的行当。”桂王赞赏道。
李双锚眼睛发亮,顿时来了精神,低声道:“王爷,您想不想一起,你要是来那买卖绝对更好。”
“胡说什么。”郭凹咳嗽了一声。
李双锚登时捂着嘴,道:“小人一时得意忘形,求王爷莫怪。”
桂王撇了郭凹一眼,不高兴。
什么就轮着他说话了。他王爷这么了,王爷就不能做黑市买卖了?
一百万吞别人一半,这钱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
依着他看,他就能做这个买卖。
杜九言忍着笑,不用猜也知道桂王在想什么,这个人,虽不说见钱眼开,但见着钱不捡,他是不会舒服的。
“就是这个小院。”李双锚指着一个院子,院子的门是关着的,门上着锁,“这院子我知道的,平时这里不住人,好像是个大周人来这里买的宅子,偶尔过来住几天就走。”
“进去看看。”杜九言道。
李双锚和郭凹对视一眼,郭凹上前去,不知怎么摸了个细针出来,在锁眼上捣弄了两下,锁就打开了。
“厉害!”杜九言道。
郭凹尴尬地笑着,推开门:“以前没本事,又要吃饭,所以就跟着个师父学了几天。”
推开门,院子里很干净。
“当时银子就放在这里。”李双锚道,“我们兄弟几个就在这里点算的,银子货真价实,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当场将银子搬回去了。”
“对,我们的铺子就在这后面,搬回去不远。”
杜九言打量着院子,道:“你说一百万对半给的时候,他没有讨价还价?”
“没有!他肯定知道我们的规矩,所以我报了价,他就应了。”
桂王看着门口的两阶台阶,问道:“银子是用什么装的?”
“箱子。他箱子也不要了,就直接给我们了。”李双锚道,“箱子就是郑氏钱庄里,给客人装银子用的。”
“一共几箱子?”
“一共有十六口箱子!”李双锚道。
桂王眉梢高扬,看向杜九言,杜九言已经道:“就算分成十六口箱子,一口的重量也不轻啊。”她看向李双锚,“他身高多少,看上去很健壮吗?”
“郑文银有点胖,听说他早年习武的,所以应该有些武功底子。”李双锚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道,“您的意思是,他一个人抬不了这么多箱子?”
杜九言颔首:“你们是怎么搬走的?”
“两个人抬着。”
郭凹啊了一声,道:“这么说,郑文银一个人做不了,他必须得有帮手才行!”
“可我没有看到他的帮手啊。”李双锚道。
一行人从院子里出来,杜九言和桂王道:“现在可以银不是一个人,他至少有一个帮手。”
“马氏?”桂王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能解释的通,马氏为什么也一起失踪了。”杜九言停下来看着桂王,“你说,他为什么不找自己儿子帮忙?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肯定比马氏有力气。”
“李双锚。”杜九言说着,李双锚小跑着跟上来,道,“在!”
杜九言问道:“在院子里,你们除了聊银子外,没有说过别的事吗?”
“别的事?他可能有点心虚,所以全程都没开口。”李双锚回忆着,“哦,对!他站在箱子旁边的时候,打了嗝,我闻到他嘴巴里蒜味。像是清蒸什么菜的时候,切了一堆的蒜吃的。”
升龙这边海货多,各种各样的烹饪方法,这种切蒜清蒸很常见。
“除了这些,就没有了。”
杜九言颔首,和郭凹道:“帮我查一下,这个宅子的主人来路。”
“不用查,小人知道的。”郭凹道,“这宅子的主人是广西人,做私盐买卖,一年来这里三次,每次住三五天。他都是和梁家那边拿盐,和郑氏这边没什么走动。”
杜九言没有再问,和李双锚道谢后,回了行宫。
晚上,顾青山回来了,回道:“一路上打听过了,因为马氏坐的是轿子,所以没什么人见过。”
“但她家的一个邻居能证明,那天马氏在院门口下的轿子,他们还在巷子里说了几句话。”
十五那天,马氏去了娘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那个邻居确定?”杜九言问道。
顾青山点头:“邻居说确定,不但她看到了,就是他家孩子和男人也看到了。”
“这案子,听着好奇怪啊。”鲁念宗趴在桌子上,眼睛耷拉着,道,“言言,那个管凡确定没有问题吗?”
杜九言道:“不是他。他那八十万两,只有一小部分印着郑氏的族徽,除了郑氏的还有另外几个族里的银锭。他不说是因为他的钱来路不明,而和郑文银没有关系。”
“可是也太巧合了,他见到了郑文银,还捡到他的手串。”鲁念宗咕哝道。
杜九言道:“他这笔钱很好查来路。”一顿,和郭凹吩咐道,“你派个人去跟踪管凡最得力的手下,看看他这两天在做什么。”
郭凹应是。
“如果不是管凡,那郑文银到底是携款私逃,还是被人劫财了呢?”鲁念宗道,“言言,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查,我很厉害的。”
杜九言道:“不敢劳驾您,您安心在就好了。”
“我还是画画吧。”
鲁念宗耷拉着肩膀往外走,又突然回头问道:“什么时候去王城玩儿?”
“过几天就去。”杜九言道。
鲁念宗很满意,笑眯眯地走了。
王城里有漂亮的姑娘,看漂亮的姑娘比较有趣。
第二日,杜九言将升龙的两个城门都走了一边。
郑文银如果携款私逃,唯一的可能,就是过境去大周,只有去了大周才最安全。
“去银庄看看。”杜九言道。
银庄的掌柜姓郑,也是郑氏族人,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做掌柜。
杜九言给管凡辩讼的事,今天一早就传遍了升龙,所以杜九言到来,他一点都不奇怪。
“……王爷和王妃来,是不是要问三爷的事?”
杜九言颔首:“你和我他熟悉吗?”
“熟悉,都是自家兄弟,我们常在一起喝酒。”郑掌柜道,“他对人也比较好。”
“说实话,我们都不相信,他会携款私逃,很有可能是被人威胁了。”
杜九言问道:“那天他来取银子的时候,你亲自办的,和他说话了吗?”
“那倒没有,那天我在家门口玩,把头磕破了。我很早就回家陪着看大夫去了。”郑掌柜道。
“要不然,我肯定要问问他,怎么在升龙兑换银子,这也太麻烦了。不过当时是伙计做事,见着三爷也不敢多问,就给钱了。”
杜九言听着,心头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