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事,”齐代青稳住心思,含笑道:“杜先生坐会儿。”
杜九言点头,看着齐代青急匆匆地拉着单德全走了。
申道儒进来,奇怪道:“齐大人是有要紧事?”
“不知道啊,突然说有事,然后就走了。”杜九言问道:“申先生有收获吗?”
申道儒看杜九言很头疼,这小子,大家一起做事的时候,她不说动脑筋,就是脚趾头都不愿动。
从早上来了以后,就一份份的看卷宗,喝茶,吃点心。
问她意见和想法,她是一问三不知。
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
他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一句,现在不是西南会长了,就一点不着急,不想再次出头吗?
“中午了,我要回家睡会儿了。”杜九言打了哈欠,“这一天天好累啊!”
说着要走。
“圣上命你我查案,你就这么回家?”申道儒自认休养忍耐都不错,可现在也被她气着了。
杜九言笑呵呵的,嬉皮笑脸地道:“能者多劳啊先生,我现在又不是西南会长了,又输了比试,我正自暴自弃呢。”
“先生多担待,等我睡一觉说不定就有精神,能重新出发了。”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代青从门口进来,看着杜九言走掉的背影,奇怪道:“杜先生去做什么了?”
“说她自暴自弃要回家睡觉。”申道儒道:“大人,这案子不能拖,时间越长越难查。”
他也不想查,还不知道那浑水底下能扯出什么怪物。
真是头疼。
“你坐!”齐代青让申道儒坐下来,左右看看没有人,低声道:“刘秀才一家被张三通杀的案子,你亲自查的?”
申道儒一怔,“是,我亲自查的,认证物证时间线都对得上。大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刚才,”齐代青正要说话,单德全冲了进来,喊道:“大人,张三通方才要自尽!”
申道儒和齐代青脸色大变。
“死了?”齐代青问道。
单德全摇头,“幸好大人您让我去找他问几句话,我看到了截住了。”他也是一身冷汗。
死囚还没有执刑就死了,虽说都是个死,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失职。
不查就是小事,可要上头查起来,那可就大事。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齐代青交代道:“派专人看管他。”
要不是杜九言那句话,他又怎么会想起来让单德全去问张三通,更不可能碰到张三通自杀的事。
“他可说了,为什么自杀?”申道儒隐隐感觉不太妙。
单德全道:“舌头受伤了,说不出话来。而且,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根本不想说。”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齐代青看着申道儒道:“申先生,我刚才问你,这个案子是不是你亲自查证的。”
申道儒点头。
“实际上,我刚才想到一个疑点。张三通事先根本不承认杀人的事,为何见过他的朋友后,他承认了?”
申道儒道:“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大人既然这么问了,是不是大人发现问题了?”
“是!”齐代青道:“因为这个案子,和陆朝杀高攀夫妻的案子,如出一辙。”
申道儒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凝眉,“大人,这是您的猜想,还是有证据?”
“我刚才翻了案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疑问。”齐代青道:“第一,张三通家中那几个房间是谁住的?”
“第二,张三通说他做私盐,那么到底是哪些人?”
“第三,来找他说话的朋友从衙门离开后就音讯全无,当时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张三通为何见到他就改变了主意?”
“申先生,这些问题在这个案子里,都没有答案!”
申道儒眉头微蹙,他不觉得齐代青一连四问有用,但是他刚才说的,这个案子和陆朝的案件很相似,这一点他认同的。
现在回忆,这个案子在他找到杀人现场后,一切都很顺利。
张三通两次后就招认了,他们也顺利找到了那把刀!
“我去看看他。”申道儒往外走,齐代青和单德全也跟在他后面,三个人到临时关押张三通的房间。
房间里守着三个差役,张三通被捆住了手,因为咬舌,他的嘴里上了药无法张开和说话。
“张三通。”申道儒看着他,“你为何要自寻短见?”
按理这样的穷凶极恶之辈,不到死前是不会幡然悔悟的,更不可能自己结束生命。
张三通睁开眼睛看着申道儒,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上次你朋友来见你,他人去哪里了?”申道儒也禁不住紧张起来,如果这个案子错了,那将会是他此生唯一错误的案件。
“你不说可以,我们会找到他,找到你的那些朋友。”申道儒道:“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三通根本不理他,仿佛睡着了一样。
申道儒气的离开,站在门口,齐代青问道:“这个案子,要不要重新查证?”
“我们现在就是在重新查季世子的所有案子,如果刘秀才一家的死真的和季林有关,那么重新翻出来,也顺理成章。”齐代青道。
申道儒看了一眼齐代青,没有说话。
如果翻案,就意味着他输了。
意味着作为讼师,他的人生中有污点了。
意味着……
“我再想想。”申道儒摆手,道:“劳烦大人将人看管好了,不要有差错。”
他说着就走了。
齐代青站在原地,眉头紧紧蹙起来。
“大人,如果……如果申道儒不翻查这个案子,那我们……我们查不查?”单德全问道。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关键是凶手,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那一群年轻人,没有一个是他们能得罪的。
齐代青道:“现在对于季林来说,多一三条人命还是少三条人命,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至于张三通,他也是该死之人。”
齐代青冷声道:“我们再等等。”
单德全看了一眼齐代青,没有说话。他在府衙做捕快不是第一年,各种各样的案件和内情他见的多了。
他能做的,就是听从上峰的命令,至于他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
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改变什么,他不过是个捕快啊。
单德全吩咐手下仔细守着。
至少在案件有转折前,他不能让张三通死了。
下午,申时的时候杜九言才过来,手里提着热乎乎的栗子,一进门就笑着打招呼,“齐大人,吃栗子啊。”
“刚炒的,可新鲜热乎了。”杜九言将栗子放在桌子上,“咦,申先生也偷懒了吗,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齐代青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看着杜九言道:“单德全要再去一趟西山的别院,你去不去?”
“吃多了,消消食。”杜九言道:“有马车吗?”
齐代青回道:“有马!”
“凑合凑合。”杜九言拱手,道:“那我去忙了。京城可真是冷啊,这才九月末就这么冷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她碎碎念着走了。
齐代青头疼。
杜九言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单德全很有耐心地跟着她。
走了许久到了别院,带着人搜查别院。
“杜先生,”单德全几次欲言又止,他很想将张三通的案子拿出来和她讨论,问问她的意见,总觉得杜九言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杜九言一笑,道:“单捕头,咱们分头行动,这样节省时间。”
她说着,指着另外一边,带着两个小捕快走了。
单德全忽然发现,第一次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后来也很客气,但是就没有第一次那么真诚了,“可真是小气的杜先生啊。”
“做事做事。”单德全招呼大家。
杜九言进了个房间,她问过在里面待的时间最久的女子,她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个院子里进进出出加上现在的她们一起,至少有五十个人。
她不知道那些离开的女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当时问女子,是不是每次主子都在。
女子说是,因为只有主子有权利杀人。
“这个权利,如何体现呢?”杜九言觉得这是关键,少一个证据,可以佐证季林在这个院子里的权利是至高无上的。
只有他有权利处置那些女子。
她站在大院子的中央,看着一排排的挂着名字的院子,“挂这些,心理是如何想的,想得到无上尊贵,幻想自己是帝王?”
“帝王有玉玺,那么季林有什么?”杜九言快步走到正中,那一间是唯一没有挂牌子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很雅致,但却没有女子用的东西,显然是男子的房间。
如果这个房间有东西,那么季林暂时还没有机会取走。
她四处敲着墙壁,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东西。
“杜先生,”单德全插过来,站在门口,“您找到东西了吗?”
杜九言招了招手,“单捕头,您来听听。”
单德全过去,墙壁敲击的时候是中空的,单德全脸色一喜,“暗格?”
杜九言颔首。
单德全很有经验,在旁边的多宝阁架子上翻找,将每一个摆设都拿起来放下去,忽然,光滑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中空。
“这里!”单德全迫不及待地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个长五寸宽三寸的匣子,上面有锁。
单德全直接用刀劈开,开了匣子,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叠纸,每一张纸都是一个典租契。
每一张契约下,卖的人名字不同,但买的人签名落款,都是一样的私章落印一个“林”字。
“真是有福气啊,”杜九言道:“数数多少张。”
单德全数了一遍,声音里都透着惊骇,“五十三张典租契!”
“还有十六个,那么余下的人去哪里了?”杜九言拍了拍单德全的肩膀,“单捕头,你的有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