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他捏造证据,构陷诬告。”王谈伶道:“师叔,这案子您看接还是不接?”
书童倒茶上来,刘公宰目光微动,“我想想,这事有些奇怪,稍后你再来我这里。”
王谈伶应是,刘公宰又道:“正好,此事你去和薛然说一声,让大家都讨论一下,各抒己见。”
王谈伶拱手道:“师叔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
他去找了薛然。
薛然一听很赞同,便召了所有府学的学生在一间教室,将陈兴安的案子以及陈家要告杜九言的事说了一遍。
他的话一落,下面立刻传来一遍欢呼声,有人道:“恶有恶报,她真是活该。”
“最好告的她声名狼藉,此生再不能做讼师。”
“对!再打几十板子,打他个半生不遂。”
闹哄哄的声音,薛然呵斥道:“是让你们发泄怨气的吗?是让你们来看看这个案子,客观阐述自己的看法。”
“先生。”马易站起来,道:“学生认为应该接这个讼案,不但要接,还要认认真真调查。就算最后案子输了,也能借机给她一点教训。”
“是,我也觉得应该接这个案子。”
薛然敲了桌子,“认为该接案子的,那么如果让你去辩讼,你应该以什么为证点,又主要去查证那几点?”
他一问,下面顿时没了声音。
薛然等了半天,忽然,有人举手,低声道:“先生,我觉得、觉得不应该接。”
有人切切地笑,“怂包也敢说话了。”
薛然眼睛一瞪,“闭嘴!”又道:“傅元吾,你说。”
傅元吾道:“因为……因为这个案子没什么问题。如果告她在这个案子本身是找不到漏洞的,只……只有在程序和她的为人上攻击,但这些并不能在本案中作为证据和定罪的立项。”
“尤其是陈兴波的目的,并非真正告杜九言,而、而是救他弟弟陈兴安。”
“如果辩讼,就算最后告倒了杜九言也满足不了请讼人最终诉求,所以没有意义。”
他说着,坐了下来。
教室里,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六七十人一下子分成了两派,有的人觉得要告,输赢是常事,但是不告就永远不知道真相。
有的人觉得案子没问题,接讼案不过是公报私仇而已。
要对付杜九言就堂堂正正。
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刘嵘勤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外面。
过了许久,王谈伶回去,陈兴波已经等不及了,“王先生,您到底什么意思,我在这等了您快一个时辰了。”
“抱歉。”王谈伶道:“这个讼案我们不能接!”
陈兴波道:“为什么,你们不是和杜九言有仇的吗。这可是你们报仇的最佳时机。”
“胡言乱语!”王谈伶顿时垮了面色,道:“我们西南岂是公报私仇的地方,你走吧,你的讼案我们不会接。”
陈兴波急的跳脚,可王谈伶拂袖出门去了刘公宰那边。
“师叔,已经回了,不过此人实在是无礼。”王谈伶很生气。
刘公宰含笑道:“不过市井而已,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他说着微顿,道:“我在想,刘大人刚一上任,就翻案重审。他这么伤筋动骨,是为什么。”
王谈伶也想不明白,“他才来,这个案子一翻,不但会得罪上峰,还会将衙门里外都得罪了一遍,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关键,案子只要认真看过,其实没有问题,除非刘县令有确凿的证据,否则,真的是毫无意义。
“我倒觉得,他接陈家的案子,不是为了陈家,而是在刁难杜九言。”刘公宰道:“应是在整治那小儿。”
王谈伶醍醐灌顶,“师叔这个猜想很有道理,否则没有办法解释刘大人为什么这么做。”
“那小儿和刘县令有仇,还是……她得罪了什么人?”
“不管什么原因,也不是坏事。”刘公宰笑了笑,“也该有人收拾整顿一番了。”
“我们就不掺和在里面。那小儿刁钻,说不定又会想到什么歪门邪道,将我们牵扯在里面。现在没有大的案件,我们暂时不要动。”刘公宰道。
王谈伶高兴地应是。
陈兴波垂头丧气地离开西南,走在半道上,前面出现两个衙役,冲着他拱了拱手,道:“大人请你去。”
“刘大人?”陈兴波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是,是,小人这就去。”
陈兴波跟随衙役去去县衙,他到的时候,刘县令正在写公文,听见声音扫了他一眼,问道:“去西南了,没有人愿意接讼案?”
“是!那些人就怕惹事上身,所以不敢接讼案。”陈兴波道:“现在怎么办,还请大人指教。”
刘县令将信封好丢了笔,想起来摸了摸胡子,道:“没人接你就自己上。”
“可……可小人不会啊。”陈兴波道。
刘县令凝眉道:“你有没有用,吵架会不会?你要不会吵喊你家人来吵。”
“这……女人也能上公堂吗?大人,这合适吗?”
刘县令道:“我说能就能,谁敢质疑我。”
陈兴波点头应是,刘县令想了想又摆手,“算了,别让女人上来了,叽叽喳喳的吵死了。你就自己吵吧,实在不行撞死在公堂上也是可以的。”
“撞……撞死?”陈兴波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您在开玩笑?”
刘县令睨着他,“你觉得我和你很熟,还是你长的很好看,值得我和你开玩笑?”
陈兴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我、我不告了,不告了还不行吗。”
“不行!”刘县令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本官多没面子。”
陈兴波后悔莫及,欲哭无泪。
“来人。”刘县令说完,黄书吏小心进来。刘县令将刚才写好的两份公文递给他,“一份明早贴墙上去,一份给杜九言送去。”
黄书吏应是。
“吵不过就撞,你死了本官一定把你弟弟救出来。”桂王交代陈兴波,“你敢逃走,我就帮你撞。”
陈兴波脸色煞白地告辞出去。
第二日一早,县衙的八字墙上,贴了一通告示,内容大概是说:杜九言身为讼师,官司辩的乱七八糟,本官看了以后实在气愤,所以从今天开始,不准杜九言接任何讼案,并写奏疏上奏,收回她的讼师牌。
还有,半个时辰后,本官升堂审杜九言,欢迎大家来观看。
这个告示,就像是沸腾的水,无数人拥去了衙门外,观看八字墙上的告示。
“刘大人为什么是杜先生官司辩的乱七八糟,杜先生每一件官司都辩的很好啊。”
“就是苗家的案子,刘大人说杜先生冤枉了陈兴安,要推翻重审呢。”
“不会吧。陈兴安自己都认罪了,还有什么可审的,刘大人这分明就是和杜先生过不去。”
“我也觉得是。”
杜九言去三尺堂的路上,被许多人围住,你一言我一句的和她说衙门外的事情。
“杜先生,刘大人是不是对您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一来就发这样的告示呢。”
“刘大人是不是拿了陈家人的钱了,这也太过分了,什么都没有查,就说您冤枉好人。这个案子都过审了,您要是冤枉好人了,那一层层的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杜九言拱手,笑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今儿升堂,是误会也总会解释清楚的。”
“杜先生,你是要找刘大人解释吗?你好好和大人解释,千万不要发脾气啊。”
大家都知道杜九言脾气不好。
“尽量忍住,尽量不发脾气。”杜九言含笑道:“大家也别气啊,要是我被欺负了,打板子了,半死不活了你们就当没有看见。千万不要惹事啊,民不和官斗,咱邵阳百姓都是淳朴的是吧。”
“要是我被打死了,你们清明中元烧点纸钱,我也瞑目了。”
“还会打板子?”大家不敢置信,“刘大人什么意思,现在审案就是杀人犯也没几个当堂打板子的啊。要是打杜先生,这也太过分了。”
“他就是针对杜先生。”
“杜先生,刘大人要真打您,我们一定冲进去保护您。”
“多谢大家的热情,杜某感激不尽。”杜九言一一拱手走在前面,钱道安和周肖已在衙门外等着,钱道安道:“还没有讼师为自己辩讼的,你看,要不要我给你辩讼?”
“不用。”杜九言低声道:“今日这堂根本不需要讼师。”
钱道安一愣,“你的意思是,刘大人他根本就是想要整你?”
“差不多。”杜九言揉了揉腰,“先去弄个滑竿来,我今日这一顿板子,怕是逃不掉了。”
钱道安和周肖对视一眼,宋吉艺就哭了起来,“九、九哥、要、要不、逃、逃走吧。”
“逃去哪里?”杜九言白了他一眼,“你肉厚,要不你替我挨着?”
宋吉艺的哭声戛然而止,摸着屁股感情纠结而复杂。
“爹啊。”小萝卜一下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啊,他们为什么要告你啊,你又没有做错。”
“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咱们今儿见到,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对吧。”杜九言摸了摸儿子的头,“别怕,要是爹被打板子了,你给爹买点好吃就行了。”
小萝卜凝着眉头,鼻子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会告讼师。
他爹这么好,居然有人要告他爹。
太坏了,都是坏人。
“我儿乖。”杜九言进去,花子和闹儿也跟着哭成了一排,她回头冲着大家道:“我去了啊,再见!”
在小萝卜哇哇地哭,他一哭花子和闹儿也哭,三个孩子哭那些姑娘们也跟着哭……
以至于堂还没升,外面哭成了一片。
公堂内,陈兴波面色复杂地站在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杜九言。
刘县令啪地一声,拍了惊堂木,喝道:“杜九言,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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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明天见啦!然后,来猜猜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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