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杜九言得到了裘樟的线报。
信中说,他在回京的路上,半夜在客栈起来要热水,看到顾青山恭恭敬敬地陪着一个年轻人下楼骑马走了,他怀疑顾青山陪同的人,就是桂王。
谁都知道,顾青山是桂王的贴身常随,除了桂王,他不可能对别人这么恭恭敬敬。
“成了!”杜九言哈地一笑,将信给跛子看,“至少一年,他回不来了。”
一年后,谁知道是什么光景。
“还真的被你做成了。”跛子将信还给他,“这一次,无论太后还是圣上,肯定是严防死守,不让他再离开京城。”
杜九言心情很舒坦地喝着茶,“太后娘娘也确实该反思一下,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来。”
跛子看她,杜九言一愣,凝眉道:“你这虚虚实实的眼神……”她说着,凑过来也盯着跛子,“你别对我有别的心思了吧,我虽然很美,可我不可能为了爱情牺牲事业。所以,你趁早断了念头,免得爱而不得,对我痛下杀手。”
“你怕打不过我?”跛子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杜九言摇头,“不怕,在你下手前,我会先弄死你。”
跛子将手摁在她的头上,一拧,把她脸转过去,嫌弃地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杜九言拍开他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服,喊道:“儿子,过来。”
“爹!”小萝卜抱着书过来,“您找我什么事啊。”
杜九言看着小萝卜,“上次你说能解决妙姨姨的事对吧?”
小萝卜点头,“爹啊,您要解决掉妙姨姨吗?”
“嗯!”杜九言颔首,道:“我们都是善良的人,不能害了人单纯善良的好姑娘。你想想办法,把这事儿处理的干净点。现在是你展现自己能力的时候。”
“是!”小萝卜笑了起来,“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让妙姨姨对您死心,而且,再也不会吵着要嫁给您了。”
杜九言欣慰地点了点头,“我儿功高,爹出去挣钱了。”
“快去快去。”小萝卜嘻嘻笑着,“爹啊,你要努力哦。”
杜九言点头,出城到庙里上了柱香,和和尚买了一道步步高升的上上签,回家给裘樟回了一封信,道:大人,这一道上上签,是学生今日去庙中所求,心诚之下,一摇便中。庙中大师说,这是一道十年难见的上佳之签。
大人此去京城,必定一帆风顺,步步高升,长命百岁!
他将签文夹在信封里送了出去。
裘樟收到信时哈哈大笑,将签文小心粘在自己最爱读的书中,每日翻看,心情很是舒坦。
俞大匪众悉数被杀或是被抓,皇帝下了数道嘉奖令,过了几日,桂王到了京城后,皇帝又追加了一封到邵阳。
“付大人。”李大人将手谕交给付韬,“这是京城直达,封了火漆,只让你一人看。”
付韬应是,恭敬将信接过来,请焦三陪同李大人去吃酒,他回房独自一人将信拆开看了一遍又一遍……
“大人。”黄书吏在门外喊道:“杜先生到了。”
付韬将信收了,随手放在桌子上,“请她进来吧。”
杜九言进门,拱了拱手,道:“几日没接到案件,有些想大人了,所以来拜访。”说着,在付韬对面坐下来,“大人不嫌弃学生叨扰吧。”
“你来都来了,本官嫌弃,你会走吗?”付韬无奈失笑,问道:“说起来,裘樟回京了?”
杜九言点头,“回去了,说是升了一级,做了户部给事,这官位还行吧?”
“官小权力大,是个好地方。”付韬想了想,将桌子上的信递给杜九言,“你看看,毕竟这事也和你有关。”
杜九言有些奇怪地接过来,随即一愣,“是皇帝给您写的信啊?!”从信中的语气看来,皇帝对付韬不但信任还很熟悉。
付韬点头,“俞大变成和桂王勾结的土匪,是你教焦三的对吧?”
“大人要是谢我,我就承认,要是斥责我,我就不承认了。”杜九言笑着,又接着看信,付韬无奈地道:“圣上说我办的不错,问我是想回京,还是去做广东布政使。”
“本官有些犹豫不决。你看完信,觉得应该如何抉择?”付韬问道。
杜九言放了信,“大人,这事学生也说不好。但要是我,定然是做广东布政使了。”
“如何说?”付韬问道:“回京官复原级,户部三品,这可是多少人都熬不到的位置。”
杜九言点头,“大人当年是什么原因来邵阳的,学生是不知道。但是大人,如果现在回去,再遇到当年的事,您……比当年能做的更周全吗?”
“不能。”付韬道:“有的事我可以退让,有的事,便是死亦不可动摇。”
杜九言点头应是,笑而不语。
付韬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茶,“你的意思,本官懂了。去广东山高皇帝远,至少我还是从二品,虽不如京中好,可却能肆意做我想做的事。”
“回去了,以前要面对的问题,现在还是得面对。”付韬看着杜九言苦笑。
杜九言又道:“大人。这其实还不是最关键的。你想,如果皇帝真让想让您官复原职回京,他直接调您回去就好了啊。为何还要写密信问您的意思。”
付韬嗯了一声,看着她。
“学生猜测,这有两层意思。第一,皇帝是想试探您这六年,是受尽苦楚后决定随波逐流初心已改,还是依旧如初,信念坚定。”
“其二,皇帝就是想让您主动请命去广东做布政使司!”
付韬失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心中隐隐还想回京不愿深想罢了,如今听你一说,也就释然了。”又道:“那就去广东,待他日时机成熟,朝中有本官用武之地时,再回去。”
杜九言点头。
“你是裘樟的福将,也是我的福将啊,自从你当了讼师,本官省了不少事。这一次俞大的事,你虽然目的不纯,但却让我沾光得了功,从八品上至从二品,这事儿,本官记着。”
付韬在行为准则上,和杜九言并不相同,但这不影响他对杜九言作为讼师的欣赏。
他羡慕杜九言,玩世不恭却又黑白分明,但虽然羡慕,可他并不会去做,也做不到。
人和人不同,追求也不同,这道理他在年轻时就明白了。
“大人您也要报恩吗?那您可不能忘记了啊。”杜九言道。
付韬点头,“本官不忘。但你别指望我像裘樟那样对你,他在京城,虽官小可权大,本官若去广东,对你可没什么用。”
“大人,裘大人大您十几岁,可才六品呢!”杜九言道:“等他日大人再回京,就是官拜内阁,百官之首。”
付韬哈哈笑了,笑声是难得的痛快爽利,“托你吉言。”又道:“和你聊了一番,本官是豁然开朗。还年轻,许多事还可以等。”
“学生深以为然!”杜九言笑道:“大人,那天我和裘大人聊过后,他请我吃了一顿饭,您今日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付韬脸一沉,道:“本官若请你吃饭,就是与讼师勾结,将来断案,别人就会质疑本官!”
“那学生饿了,回家吃饭去了。”杜九言笑着道:“大人,告辞了啊。”
付韬含笑点头,目送杜九言出去。
他坐了一会儿,提笔给皇帝回信,言辞诚恳,表示他愿意去广东!
信送出去,他长长松了口气,一颗心落了下来,这六年来,第一次觉得痛快又舒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夜色降临,邵阳城中没有了赌场后,安静了许多,榆钱村的村民们,吃过饭就聚在榆树下聊天,下棋,小孩们绕着树疯跑,长辈们也不用再叮嘱不要去茅厕那边,担心被坏人卖了换钱赌。
夜半,城外苗家村中,却一点不平静,几道黑影冲进了苗家村,从村西一路跑到村东,手里的刀在在微暗的月光下,泛着森冷的杀气……四个人躲躲藏藏许多天,已是极累,今晚好不容易甩开司兵,准备在苗家村歇一夜弄点吃的。
“去那边。”其中一个个子略矮点的男子道:“那家亮着灯,而且,这香味是不是也是那边传过来的?”
四个人嗅着鼻子,一人惊呼一声,“他娘的,鸡汤,走!”
饥肠辘辘,四个人径直跑进了那个院子。
四人刚进院子,便又有一批十二人跟了过来,手中也是拿着刀,但不同的是,他们是穿着司兵的衣服,大步跑着,跟着进了那个院子。
转眼之间,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从院内打到外面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先前的四个俞大手下,悉数被乱刀砍死。
“装上车!”领头的司兵啐了一口,道:“最后四个了,兄弟们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就在这时,一背着包袱的男子打着火把从村后进村,老远就看到这边十几个人在忙,也闻着了血腥味,他惊了一跳,喊道:“什么人,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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