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没，就那个穿劳动布工装的土包子！”
张超见李文轩也看向自己这边，就故意提高嗓门，“咱们省厅食堂可是财政拨款的自助餐，某些人可别把老家吃大锅饭的做派带过来了，丢人现眼。”
李文轩面不改色地走过，完全不搭理身后传来的一阵阵嗤笑。
“同志，请出示工作证。”
守在窗口的打饭阿姨敲了敲“凭证就餐”的牌子，不肯放看着面生的李文轩进去。
“我……”
李文轩正要解释，却听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姐，你就不能行行好，放人家小地方来的工人进去见见世面？还跟人家要工作证，一个车间工人哪来的省厅机关工作证啊？”
不是别人，正是张超。
张超故意提高的声音，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有惊讶的，也有鄙夷的，还有人露出怜悯神色。
李文轩冷冷看向张超，眼里满是警告。
张超却不以为然，继续阴阳怪气：“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的有问题吗？得得得，算我人品好，王姐把他这这顿饭记我账上，算我请你了还不行吗！”
跟随张超一起的几个稽查员哈哈大笑，纷纷称赞张超有侠义心肠，请土包子吃饭。
王姐正要低头记录，却被李文轩拦住：“有些人太晦气，我怕用了他账上的钱沾染霉运。”
“哎哎哎，你怎么说话呢？”张超身边的稽查员叫嚣着当出头鸟：“张组长大发善心请你吃饭，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张组长说的也没错啊，你不就是见识短浅的土包子么，你还委屈上了！”
稽查员正说着话，却忽然噤声，有些惊恐地看着李文轩身后。
李文轩回头看去，原来是周明德过来了。
周明德犀利地扫视了周围一眼，刚才还在围观李文轩的人便作鸟兽散。张超身边的稽查员也老老实实地敬礼，打招呼道：“周队好！”
周明德没理他，而是将手臂搭在了李文轩肩上。
他扬声道：“有些人纪律不严，心思恶毒，给我们省厅机关组织丢脸。今天的事情，我会上报领导，小李同志放心，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的。”
说罢，又对王姐道：“这是新来的特聘顾问，叫李文轩，领导特批的餐券，以后一日三餐都可以随便进入，谁要是不放他进来就是妨碍公务！”
王姐一听，吓坏了。
她好不容易找关系才来到机关食堂上班，可不能得罪了人，丢了这份工作啊。
于是忙赔笑道：“这位小同志别见怪啊，我这也是按照咱们机关食堂的规定办事儿……害，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跟姐说，姐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李文轩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他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可能怪到王姐头上。
就算要怪，也是怪张超的卑劣行径。
彼时，李文轩和周明德端着餐盘刚落座，张超那桌就传来碗筷敲击声：“周队这么大方，请工人来咱们机关食堂吃饭。怎么不把老家亲戚都接来吃白食啊？咱们财政经费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其他人不敢跟周明德对上，生怕他告到二把手那里，让自己挨批评。
但是，张超不怕。
张超在机关里很会攀关系，得到了大领导的青睐。
虽然他业务能力不如周明德，但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跟周明德争抢队长职位的年轻干部。
“我说周队，你——”
张超话音未落，食堂门口突然安静下来。
李文轩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身形高大，高鼻梁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二把手。看样子，这高大男人应该就是省厅文物稽查中心的大领导了。
张超终于露出了几分恭敬之色，连忙起身。
“领导，您怎么来食堂吃饭了？您要是吃食堂的饭就知会一声呗，我给您打包回去，在办公室里吃，省的还要出来跑一趟了！”
望着张超谄媚的神色，李文轩只觉得恶心。
却见大领导并没理会张超，而是往前走去，在李文轩面前站定。李文轩发觉，大领导的目光似乎在自己磨白的工装裤脚上停留了两秒。
“你就是小李同志吧？”
大领导露出看似和蔼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我已经听二把手提过了，你是我们稽查队新来的顾问，能力很强嘛。来来来，到包厢一起吃饭！”
李文轩身手，和对方交握。
刚才的一幕幕，他都看在眼里。
这位大领导看起来虽然和蔼可亲，但看向他朴素衣服时目光中流露出的鄙夷却掩饰不住。加上之前也没少听说这位领导偏听偏信张超，对周明德不公道的事迹，李文轩对这老登并没什么好感。
他看了周明德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
看来这次和大领导一起吃饭是回避不了了。
好在身边还有二把手，大领导总不至于在饭桌上跟他为难。
想着，李文轩微微躬身，谦卑道：“领导先请。”
李文轩和周明德跟着两位领导一起去了包间。
留下张超和他身边的稽查员几人在原地，恨得牙痒痒：“他到底算什么东西？现在连大领导都看得起他！”
彼时，包间内。
圆桌上的转盘缓缓转动，清蒸鲈鱼停在李文轩面前。
大领导夹起鱼眼放到他碗里，笑呵呵道：“我们机关难得来个青年才俊，快尝尝看，这饭菜合不合口味？”
当地的习俗，饭桌上吃鱼眼代表是贵客，被东家“高看一眼”。
李文轩并没有品尝鱼眼，而是笑道：“领导谬赞了，我也只是配合着来帮帮忙，真正懂行的人还得是京城来的高主任、马教授，他们的能耐和技术，够我学一辈子了。”
这可不是李文轩过分谦虚，上辈子他就是学了一辈子，才有了这一身的技能。
“哈哈哈，小兄弟真够谦虚的。”大领导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小李同志啊，难得你这么懂行，我想跟你讨教讨教。你今天打眼一看，这3·20案件中，到底是珍品多还是仿品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