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随口抛出的关于大哥腿伤和费用的问题,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浇熄了余白脑子里的疯狂念头,也让她沸腾翻滚的血液骤然冷却。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回笼。
余白眼底的猩红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了然。
“手术费……倒是不高,之前家里东拼西凑,加上我和哥哥们攒的,倒是够了。”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眼睫低垂,恰到好处地掩盖住眸底的讥讽。
“就是……后续的康复治疗比较麻烦。”
“医生说要用进口的药,还要配合专门的理疗,那笔费用……确实要高一点。”
“不过好在亲戚们也帮衬了些,暂时也算足够了。”
四句话,余白几乎没有停顿,而且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尤其是最后那“足够了”三个字,被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自信的笃定。
果然,那轻飘飘落下的“足够”二字,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赵嘉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赵嘉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制定整策略,又像是在权衡措辞。
客厅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沉重,看向余白,语气也变得郑重其事起来:
“小白,我……想求你一件事。”
求?
这个字眼从赵嘉嘴里说出来,简直充满了讽刺意味。
余白心底冷笑更甚,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恰当的疑惑和惊讶,微微侧头:
“什么事?”
赵嘉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砌起浓浓的忧虑和为难,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带着一种沉痛:
“我妈……她前阵子体检,查出来……查出来长了个瘤子,情况,不太好。”
来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余白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
前世,他也是这样说的。
用他母亲“危在旦夕”的病情,成功博取了她的同情和担忧。
那时她关心则乱,只顾着担心他母亲的身体。
被“肿瘤”“情况不太好”这些字眼分散了心神,根本没细想其中的破绽。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赵嘉的母亲,得的不过是最常见的子宫肌瘤。
良性的,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恢复期也短,费用更是有限。
根本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危急,需要一大笔钱去救命。
他不过是为了从她这里拿到钱,故意夸大其词,编造了这一个卑劣的谎言!
前世的种种如同烙印,早已将这个男人的虚伪面目深深刻在余白的灵魂里。
所以,赵嘉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眼,都不过是能被看穿的拙劣表演。
荒唐又可笑。
然而,戏,终究是要演下去的。
复仇的棋盘,需要耐心和布局。
余白当然不介意费心搭建一个舞台,把主场让给赵嘉。
就让他按照他自己的剧本演下去,然后一步步走向专门为他设下的华丽陷阱。
如此,才能体会什么叫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