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
猪油饼摊子。
宋老大和宋老二已经面面相觑很久了。
早上，两人紧赶慢赶，从刘石头家里取回炉子等物件，刚到码头，他们就发现这几天的摊位又被人占了，就在宋老大想上前理论一番的时候，宋老二拉住了他。
他们俩人生地不熟，尽量不要在外惹是生非，耽误做生意。
码头这附近的摊子，基本都满了，宋老二带着宋老大另找了个地，离码头稍远了一些。
两人把摊子摆好，支上幌子。
这边忙完，却久等不到客人之时，才发现，占了他们摊位的那家卖的也是猪油饼。
宋老大一下子就怒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提起擀面杖就要过去找他们算账。
宋老二拉住了他:“大哥，别冲动，做生意就是要以和为贵，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若是闹起来了大家都不好过。”
他这些年给人东跑跑腿，西卖卖力气，有热闹就凑一下。
前几年，镇上新开了个酒楼，把老字号酒楼的大厨给挖过去了，过不几天，那新开的酒楼水牌上就挂满了老字号的招牌菜，还比老字号便宜许多。
老字号自然气愤不过，东家带着一群人拿着菜刀锅铲就冲过去了，最后两伙人揪打在一起。
新酒楼是能砸的都被砸了，能伤的都被伤了，险些闹出人命官司。
老字号那帮人也没讨到好，全部都下了大牢。
两败俱伤。
最后便宜了第三家酒楼春风楼。
春风楼从一个藏在街头巷尾的小食肆，借着这次机遇，一下子就跃居为镇上最大的酒楼，赚得盆满钵满。现在东家在县城也开了分店，听说也是每日客满盈来，颇有名气。
若是他们俩也不管不顾，上前与人争吵打闹，固然能够影响对方一时的生意，但是同时自己这边也做不成生意了。
只会便宜给其他的摊子。
“老二，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就是气不过。”宋老大气呼呼的说道。
宋老二看着宋老大一脸的愤怒，连忙劝道：“大哥，你先别激动，咱们再好好想想办法！”
宋老大破罐子破摔的说：“能有什么办法？”
宋老二思量片刻后，说道：“要不这样吧，大哥，我在摊子这守着，你拿着一篮饼去其他地方叫卖试试。”
宋老大想了想他说的这个办法，又有点扭捏：“老二，你说我一个乡下人，去叫卖，能成不？”
“大哥啊，你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人，严格来说，你出身自耕读人家，又精通算学，还有什么可难得到你的呢？而且，大哥，你想想，咱家做这么多饼，要是卖不掉，那可就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了。”宋老二仿佛洞穿了宋老大的心理，循循善诱道。
一听要是卖不掉饼，就血本无归，这下，宋老大也不管什么乡下人不乡下人的，哪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
大不了，豁出去这张脸。
拼了。
于是，宋老大拢了一堆饼，有单独的猪油饼，也有夹了肉的肉夹馍，放到篮子里，算了算数量，估摸着预计能卖多少钱，就出发了。
宋老二则是留在了码头的摊位上，他开始改变策略，从防守转为进攻。
前几天，他们根本不需要吆喝，就有很多人主动前来购买饼子。
然而，如今如果不吆喝，几乎没有人理会他们。
于是，宋老二扯起嗓子大喊道：“猪~油~饼，宋记猪油饼，老味道，只要一文钱！”
他喊了几声后，终于有几个人陆续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乐呵着说道：“嘿！原来你们今天来这里摆摊了啊，我还寻思你们换人了呢。”
宋老二连忙回答道：“没有换人，客官，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饼，一时半会摊子也没铺多大，都是自家人。而且啊，您放心，我们的宋记饼绝对和其他家的味道不同。”
虽然与客人闲聊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他把客人需要的饼子做好之后递过去：“您接好。”
眼见逐渐上人，他脸上的忧色才慢慢褪去，专心做饼起来。
*
沈语从回春堂出来，用力地跺跺脚，祛除粘在身上的晦气。
找个茶铺吧。
喝口水润润嗓子，跟这马掌柜说了半天真是浪费口舌。
沈语沿着这条街道前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那群人。
突然，她的眼神似乎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影酷似宋老三，正走进前面的酒楼。
她不禁愣住了，疑惑涌上了心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他呢？”
此刻的宋老三应当正在县学埋头苦读，不可能出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头。
沈语深吸一口气，一路走到县城来，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水也没喝上，现在可谓是疲惫不堪。
应该是过度劳累导致了视线模糊，产生了错觉。
沈语摇摇头，不再多想，继续大步向前走，出了这条繁华的街，她去到了旁边巷子口的一个茶摊。
刚刚那条街上店铺鳞次栉比，装修大多都富丽堂皇，一看就不太符合她目前的消费水平，这个茶摊才是她的首选。
就在她把背篓放在桌边，刚准备坐下的时候，有个人先她一步坐在了她的对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回春堂见到的牛六爷。
沈语有些惊讶，略微颔首，但是没有多问什么。
牛六爷没有开口说话，先朝沈语行了一礼，之后转向茶摊的茶博士道：“博士，给我们来壶凉茶。”
接着对沈语说道：“喝口凉茶，败败火。”
看来，这位牛六爷是个妙人啊。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摆在跟沈语同一条战线的位置上，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沈语不动声色，现在她主打一个：对方不说来意，自己就不接招。
茶博士高声回道：“客官，我们铺子上没有凉茶，只有新沏好的热茶。”
牛六爷一拍自己脑袋：“看我，给忘记了，这里不是王家茶楼，没有凉茶。”
他向茶博士补充说道：“你给看着上一壶好茶就行了。”
“好嘞，客官，新到的信阳毛尖，请您尝尝。”茶博士端上一壶热茶并两个茶杯，分别给两人倒了一碗茶之后，才离开。
牛六爷没想到这个女药师这么能忍，到目前为止只看到她点头的动作，竟是一句话都不说，这让他之前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用不上了。
事到如今，他只好开门见山道：“鄙人姓牛，家中行六，如今在药师这一行混口饭吃，承蒙大家抬爱，给了鄙人一个牛六爷的称呼，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称呼在下牛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