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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血月高悬冥色天空,华丽光幕泛着紫蓝双色若曲卷光绸,跳跃着横贯群星装点夜空。

—— 绚烂如梦。

而整片大地伞形花序彼岸丛生,长椭圆形花瓣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血红流光。

死亡与离别,爱情与思念,皆是它的花语。

半空之中白雾缭绕,花下溪流被染鲜红。

天空破开一条巨大裂隙,漆黑难言深不见底,呼呼风啸有如龙吟。

笠帽下是岁月留痕的苍颜白发,沙哑嗓音就像陈年的酒,突然仰头叹着:“鬼门开了,竟又是一年七月半了吗……”

中元节,鬼门开。

鬼入阳间行,阴阳相隔亲人聚。

身边女郎长发如瀑,独一根血红花钗松松挽住,彼岸花形上犹带着雨露。

红黑异瞳,眼下各点一点朱砂血痣。

红的如一捧永不干涸的滚烫鲜血,还在眼中恣意流动。

黑的如漆色深渊,又如幽深渊涧,不可逼视。

观她一身紫玉霓裳,广袖流光,彼岸绽于裙摆,鎏金染着仙光。

神花纹路开在锁骨中央,她怀揽一个异形诡异的破布娃娃,向那老者看去。

看他颜色渐淡,看他摘下笠帽。

看他眼中……映着群星。

女郎身怀无言悲戚,淡淡道:“无人记得,终途便如云散。”

就如你这般……

老者无所谓地摇摇花白的头,唱念着:

“双亲早亡,一生漂泊。”

“幸有佳友,念吾至今。”

“残喘于此,无甚遗憾。”

……

陆陆续续有鬼从四面八方聚去高天巨口,跑过一双不知生前所属哪家的小儿女,特意停下来道一句阿翁好。

然后,便是开开心心对着女郎:“静安神女!我们今日真的可以回家吗?”

六代“雅淑静”中的静安神女,诞于鬼域,此事鲜有人知。

女郎颔首,提醒道:“不止今日,此为‘鬼月’,月内皆可重返阳间。”

姐姐说:“但应该呆不到那么久……”

弟弟接:“神女姐姐,我们可以提前回来吗?”

神女微愣,眨过眼,还是道:“当然可以。”

娃娃们对着静安神女行过礼,道一句阿翁再见,又欢天喜地随着鬼流而去。

再见……

再见,便早已融回天地。

“念,您自诞于此间,便再未离开半步。如今鬼门大开……您也考虑考虑,去阳间看看吧。”

鬼域的鬼都知道,静安神女在鬼域,她芳名一字,名为“念”。

神女生而无姓,没有人有资格自称是她们的血亲。

神女认日月为父,大地作母。

若熙如此,念也如此。

六代雅慈神女“兰蕙”,自然也如此。

念一下一下抚过怀中鬼娃娃,问着:“历年鬼门开,你都会留在此处。明明自己都不愿重回阳间看看,怎么如今竟又开始劝我了呢……”

老者呵呵而笑,他的脚已然消散无形,接下来就是腿,双手,身子……

“老朽不愿回去,是因为阳间无挂念,至于友人……往昔事,难回首。”

但……

“您不一样,多去别间看看,看看生离死别之外的事情。”

“这世间,不是只有悲戚与哀恸。”

放眼万千彼岸,老者闭上满是沟壑的眼。

“除了永夜,除了鲜红……还有秋之金黄,冬之素白,阳间还有很多色彩与生机。”

“您诞于此地,并非拘于此地。”

“不要这么早就困了心。”

……

被遗忘的人,会失去最后留存于世的资格。

会融回天地,成为银河山川的一部分。

少有人能转世。

还有不少路过的鬼对她作礼,但身边的人已经消散无影,不会再有娃娃驻足后叫阿翁。

要去看看吗?

揽着的鬼娃娃用两只状似考拉的爪拍拍念的手背,努力地转动黑曜石般的全黑圆眼向上看去。

它发出细微声响,像是什么动物在叫。

但念知道它在说什么。

它说——别难过,还有我陪你。

“我知道。”

鬼域的日子其实挺无聊,除了养护彼岸,打理院落,念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听来者故事。

故事里的人间很繁华热闹,人们的生活丰富多彩。

故事里的人情冷暖又常常令人唏嘘不已,道一句身不由己,言一句有缘无分。

皱皱巴巴的小手扯动她的衣摆。

念低头瞧去。

——原来是一大片刚出世婴孩,小心翼翼藏身在彼岸丛里。

弃婴塔里无男婴。

刚刚龙凤双生子中的那位姐姐璎珞绸裙,红妆衬人,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但这些婴孩就没那么幸运。

出世那日,就是离世之日。

婴孩们瓮声瓮气说着什么,声音又尖又细。

念还是听懂了。

——神女姐姐,我们不想回去。

“嗯,不回去。”念俯下身,一一看过每一个女婴。

或许其中有不少,若能平平安安长大,就一定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小娘子。

或知书达礼,或马上红缨。

但她们都没这个机会。

“去我的居所,我为你们准备些滑口流食,可好?”

她们无名无姓,出生被弃,无人会为她们祭祀,她们也不需要与谁团聚。

此起彼伏的音节,诉说着同一个意思。

——好。

那便领着苦命婴孩们,一同回到院落。

还好,院子够大。

…………

弟子失联一事告一段落已一年有余。

小师弟说叶子自作主张将书页递交新帝,他借由双目只看见新帝翻看的第一页。

然后视野便跳跃到了另外一段记忆。

柳越没有在西纯帝记忆中看见什么书页,除了那封无字信笺,他奇道:“那一页里有什么?为何秋雨如此在意?”

江秋雨翻找回忆:“一种可以影响人神志的东西,说它自……寒池而出。”

寒池寒池,又是寒池。

对于柳越来说,寒池就如神女玉化形前的那棵天外来树,都是连上帝视角都不知道具体的东西。

又不是非得给每一个设定来一个前世今生,越高深莫测的东西越难说清才最好。

结果现实就是——过去扔出去的回旋镖,此时又打在了这位原作者自己的身上。

好吧,玄都村就算了,现在也是这样……

都要好好怀疑怀疑这本书到底是不是自己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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