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唇角有淡淡的笑容。
她一说完，章太医的手便顿在原地，没动了。
实在是不敢动。
“华妃！”
皇后十分不满，凝视着年世兰，冷冷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也不是由着你性子胡闹的时候。”
“胡闹？”
年世兰似笑非笑，反驳道：“臣妾话都没说完呢，皇后凭什么断定我就是胡闹呢？皇上，你说是不是？”
皇上默了默。
他看了看年世兰，又看了看皇后，犹豫片刻，到底是偏向了年世兰，就对皇后道：“还是让世兰把话说完吧。”
“世兰近日，稳重了许多。”
哼。
年世兰就知道。
皇上不管是看在哪方面的情分上，最终都是会帮自己说话的，便道：“惠贵人乃是头胎，需得格外仔细些。”
“说句不好听的，从前温太医的医术也就罢了，那是莞贵人也认可的。可章太医呢？到底是初来乍到，要他一个人盯着惠贵人的胎，本宫可不放心。”
“有什么岔子，岂非章太医一个人说了算么？还是叫齐太医来一同诊脉，更为稳妥一些。”
“皇后娘娘也不必急着说什么派人跑一趟的麻烦。臣妾一听惠贵人不舒服要请太医，已经叫人去找齐太医了。”
皇上闻言，果然仔细往年世兰这儿瞧了瞧，看样子，应该也发现周宁海不见了的事情。
自然。
周宁海腿脚不好，请人的不是他。
“皇上。”
年世兰说完，眼瞧着皇后的一张脸愈发冷了下来，便笑着问皇上道：“皇上。臣妾这样安排，您认为如何？”
“很是稳妥。”
皇上颔首。
他膝下子嗣不多，惠贵人又是他看重之人，这一胎，正如年世兰所言一般，是十分紧要的。
小心些，总是无妨。
“多谢皇上夸奖。”
得了皇上认可的年世兰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眉眼盈盈，还不忘挑衅地去看一眼皇后。
“……”
皇后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吐出一句道：“本宫也是心急惠贵人的胎像罢了。”
“还是让章太医先瞧瞧吧。若真有什么，拖着等齐太医，也是不好。”
年世兰撇撇嘴，见皇上亦不曾反对，便也不再阻拦。
她就不信。
这么点儿时间，章太医真敢做什么。
只不过须臾。
章太医给沈眉庄看过不久，说是沈眉庄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气血不足导致的恶心头晕，好好补着便是。
皇上关怀几句，便在这时，齐太医也来了。
“给惠贵人瞧瞧吧。”
皇上忙不迭吩咐。
好在，这回齐太医的诊断结果，与章太医倒是一般无二，皇上便叫沈眉庄，若是不舒服，先行回去休息就是。
“微臣会拟一个温补的方子给惠贵人的。”齐太医如是说着，沈眉庄那儿，便被采月扶着，预备先回去休息。
谁料。
这二人，才刚起来，外头小太监禀报着说，端妃娘娘来了。
端妃。
年世兰一听这两个字，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不那么愉快的事情。
还在想，端妃已然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皇上语带关切，看着端妃，问道：“你怎么来了？”
“温宜周岁，臣妾自然是要来贺一贺的。”
还是如从前一般。
端妃拿出了她的陪嫁玉项圈，又贺喜皇上，得了甄嬛这么一位新宠。
“你的眼力，还是如从前一样的好呢。”
皇后意味深长，对着端妃说完，视线从年世兰身上扫了过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致道：“不过么……”
“端妃妹妹却是来得巧。恐怕再晚些，惠贵人就离开了呢。好在是见着了，也能沾一沾惠贵人的喜气。”
嗯？
端妃自然是不太明白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的。
她回头去看沈眉庄，便有人大致讲了讲方才发生的事情，皇后在旁听着，不免品评道：“华妃妹妹倒是很关心惠贵人的孩子。”
。
这话，令端妃的脸，冷了冷。
她回头，深深看一眼年世兰，眼神古怪，语气亦是带着些许怪异的，她道：“原来华妃还有这样的心肠。”
真是令人意外。
以及，令人怀疑用心呀。
年世兰看出端妃的言外之意，撇撇嘴，并不愿意和端妃争执什么。
她们之间，本就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她现在是明白了一切，可端妃，却还恨着她。
其实也是该恨着的。
虽然年世兰觉得，端妃更应该恨的，是指使她不得不做这一切的皇后，还有皇上。
皇后那儿。
眼看着年世兰不言语，又道：“端妃妹妹瞧着脸色也实在是太差了。正好今日齐太医也在这儿，不如就让齐太医给端妃妹妹你瞧瞧吧。”
“到底是三妃之一，也是伺候皇上的老人儿了。总是这样病恹恹的，也不好，是不是？”
皇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看端妃，又看看皇上。
这话，也有言外之意。
三妃之一。
这位分，可不低呢。
身子那样差，常年宴席都来不了，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了。
“臣妾无碍。”
端妃抿唇，想要拒绝。
然而，皇后这话，却是说进了皇上的心里，他也不顾端妃究竟是怎么想的，直接就道：“皇后这话说得不错。”
“齐太医医术很好，叫他帮你调理着，总归是能好些的。”
端妃默了默。
皇上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答应。
很快。
齐太医便走到端妃身侧，给端妃诊脉，这一诊，时辰颇有些长，沈眉庄那儿早早回去了，在场其余人，便都瞧着端妃。
年世兰也看着她。
端妃身子如何，她太清楚了。
女子的崩漏之症，最是损伤气血了，故而端妃常年气血不足，月事几月不来，一来就是一月，淋漓不尽的，腹部还会很疼，下不来床。
这症候，只能好好调理。
偏偏端妃这个人，心思重，又因这辈子想有个孩子这最大的愿望早已落空，不过是挨日子。
心思郁郁之下，这病，更难好得起来。
“端妃娘娘……”
齐太医果然也是面如土色的样子，叹了又叹，道：“娘娘的身子，只能慢慢来了。微臣会拟了方子，为娘娘好好调理的。”
“务必好好调理。”
皇后听得格外认真，说道：“正好，齐太医。端妃的身子，本宫就全权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尽心尽力，知道吗？”
“是。”
齐太医自然没法拒绝，便应了。
端妃似乎觉得不妥，动了动嘴皮子，道：“臣妾身子都这样了，实在是不必麻烦齐太医了……”
“怎么是麻烦？”
皇后摇摇头，苦口婆心道：“你这身子这般，本宫瞧着实在是焦心。更何况，不管为了什么，你都该好好养着，是不是？”
不管为了什么？
这话，实在是有些微妙了。
年世兰立即就发现，皇后说完这话，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就连端妃自己，身子也是僵了僵，看样子，是明白皇后这话的意思了。
端妃不能生养，是被年世兰灌了红花的。
要说为了什么。
看着害自己的人没有好下场，约莫也是端妃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当然是要振作起来的。
“端妃是该好好养着。”
年世兰语气冰冷。
她扫一眼皇后，深深地看向端妃，道：“哪怕自己心中不愿，有些事情，却还是不得不去做的，是不是？”
端妃毫无反应。
她一双如古井一般的眼睛，也只是深深地回望着年世兰，仿佛对她这话，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掀起似的。
但。
皇后却蹙眉问道：“华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年世兰瞥一眼皇后，淡淡道：“只是觉得，端妃本来不想这么麻烦，皇后娘娘却上赶着非要端妃养身子，有些令人讨厌而已。”
“本宫若是端妃，必然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去做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