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秀莲打着伞跌跌撞撞地想要去附近的银行取钱之时，她在村口，看到了她的闺女。
何芊芊打着一把红伞，在细雨纷纷扬扬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少许的光透过红伞照在何芊芊的脸上，显得她气色格外好。
“妈！”何芊芊大喊道。
何秀莲慌忙跑上前，问道：“闺女，你咋回来了？”
何芊芊笑脸盈盈道：“妈，我这不是刚报名参加第一批特效药的试验嘛，想着就让你陪我一起去市里住两天，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了，这可是好事呢，你就当陪陪我了嘛。”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何秀莲就想起刚才讲课的小伙子说的那番话。
她情绪激动地拽住何芊芊的胳膊，问道：“闺女，你跟妈说实话，那试验是不是把你们当小白鼠呢？”
何芊芊：“妈，你在说什么呀，怎么可能是当小白鼠呢？国家肯定做过很详细的研究之后，才会让这么多患者参与第一批临床试验的。”
何秀莲：“那你说，是不是你参加了以后，也有可能拿不到特效药？有可能是别人拿到特效药？”
何芊芊：“妈…这…”
何芊芊是学过生物和化学的，她自然知道研究设计为什么要随机分配，更知道为什么必须得设计对照组。
只有控制好变量，才能得出试验结论。
可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用最简单的方式把这个解释给何秀莲听。
就像你要给别人说蛋炒饭，但是别人连蛋和饭都不知道是什么，只会越描越黑。
看着何芊芊这副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何秀莲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她鼓起勇气，拉着自己闺女的手，道：“走，咱们去取钱，哪怕我倾家荡产，我都得让我闺女能用上特效药。”
何芊芊：“妈，你在说什么呢？临床试验的药物是免费的呀。”
看着何芊芊那单纯的眼神，何秀莲只好把刚才她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给闺女讲了一遍。
当何芊芊听完以后，只觉得内心里萦绕着一股深深的无奈感。
也怪不得自己的妈妈这么容易就听信了这些话，实在是那群骗子太坏了，太擅长揣摩别人的内心了。
有时候我们很难想象，总觉得被骗的人都是很蠢的人。
比如什么肉松蛋糕里的肉松是棉花呀，鸡蛋是塑料做的假鸡蛋呀，肯德基的鸡长有八只翅膀，十二个腿呀。
有些人肯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会有人因此上当受骗。
其实，只是每个人看到世界的“面”不同。
如果街上有一个拿着几个特别好的西瓜，但是其实是专门卖烂西瓜的人，那何芊芊也容易被骗。
但是何秀莲就不会，她可是种过西瓜的人，最会挑又大又甜的西瓜了。
所以，大多数情况都不是“受害者有罪”，只是单纯因为那群骗子太缺德了，太没有良知了。
何芊芊拉着妈妈，认真地劝说道：“妈，他们那些人是骗子！他们真的是骗子！你舍得你辛辛苦苦赚的那些血汗钱落到那群骗子手里吗？”
何秀莲愣了一会儿，才堪堪转过头来。
明明是盛夏，哪怕下雨也冷不到哪儿去，更何况这雨也下得小。
但她的身子就是止不住地颤抖，嘴巴也跟着打哆嗦，那双平时里总是透着坚毅的眼眸，此时早已蓄满了泪水。
“我…我知道…”
“但是，万一呢…闺女…万一呢…”
“万一他们有门路呢，万一他们真的有办法能拿到一点特效药呢，万一…你的病就能好了呢！”
“我还记得呀，你当时第一次确诊的时候，拿着报告单哭得昏天黑地的。”
“你问我为啥得病的会是你，是不是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了。”
“你之前病情加重的时候，在病床上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
“妈看着，恨不得替你去担着。”
“是妈的错，妈小时候让你营养没跟上，妈没有把你带好。”
“只要你能好，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就算倾家荡产，赔上我这条老命，妈也愿意呀！”
何芊芊一听这话，眼泪也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父母很少将“爱”挂在嘴边，但真正发生了一些大事时，他们总是愿意伸开他们的臂膀，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
何芊芊胡乱地擦掉脸颊的泪水，她的声音带有无法控制的哭腔，但是却异常坚定。
“妈！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好！就听我的！”
“咱别去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咱踏踏实实地治病，病也能好！”
“你信我！哪怕不信我，你也得信我们华国呀！”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口大钟被击响，震得何秀莲猛地一个激灵，她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对…相信国家！
既然她都能对着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陌生人保持着善意，怎么就不能坚定地相信国家呢？
她抓起闺女的手，咬了咬牙，坚定道。
“对！闺女，你说得对！”
“咱得相信我们的国家。”
“走，跟我回家收拾东西。”
“妈陪你，妈陪你好好治病。”
沿着雨伞掉落的雨水浇湿了两人紧握的手，却浇不灭两人心中坚定的信念。
*
回到家以后，何芊芊一边帮何秀莲整理行李箱，一边给她解释有关于试验这样安排的原因。
解释了半天，何秀莲还是有点一知半解。
何芊芊只好掰碎了给她讲。
“妈，这样给你说吧。”
“谁分到特效药，谁没分到，我不知道，医生也不知道。”
“那如果我真的分到了，皆大欢喜。”
“哪怕我没分到，我还是按我之前的药吃，而且这段时间的药都是免费的。”
“并且，今天在报名的时候签知情同意书的时候，也说了，哪怕没分到特效药，在确定特效药物真的比常规药物疗效好的结果之后，国家会在后续优先给我们发放特效药。”
“发放的特效药也不需要花钱。”
何秀莲：“哎呀妈呀，那岂不是你治病一分钱都不用花了？”
何芊芊：“对呀，在完善检查，入组后，都不需要花钱了，所以妈，你就别担心了。”
何秀莲：“那…那国家有这么多能花的钱吗？”
何芊芊：“妈，你刚才还担心我呢，现在咋又开始担心国家了？”
何秀莲：“那能不担心吗？有国才有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