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沈云祈开完会回来，林予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一见着人，林予就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云祈却无事发生般，接过李叔递过来的牛奶，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出门前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吃完早餐去医院。”
林予连忙咽下嘴里的粥，“是去医院看耳朵吗？”
alpha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闻言侧过身，狭长的眸子里含着轻佻的笑意。
“不然去医院检查你有没有醒酒吗？”
林予立刻闭上嘴乖乖喝粥，红润从脸颊一路蔓延至后颈。
烦死了烦死了！
早知道昨天就不喝那一口酒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不会被沈云祈挂在嘴边唠一辈子吧！？
林予一口气把粥喝完，闷着气越过走在前头的alpha小跑上楼。
omega身上散发的怨气，沈云祈拉下好几米都能感受到。
望着omega消失在楼梯间的身影，沈云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医院。
沈云祈带着林予直接找到了简浔的坐诊室。
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好半晌没人开门。
沈云祈又抬手敲了下，简浔染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走廊传过来。
“在这在这！”
简浔一边扬声喊着一边往这边跑，走到沈云祈面前乖乖的喊了一声小叔叔，而后扬着笑脸瞧一眼他身后的林予。
他主动招招手，“小婶婶你好啊！”
林予认出他的口型，被他这一声小婶婶喊的红了耳朵。
沈云祈侧身解释：“他是简浔，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侄子。”
林予了然点头，抿唇轻声回应，“你好。”
简浔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随后推开坐诊室的门，快步走到桌前捡起预约单以及杨彦送来的以往病例单。
“因为在耳朵这一块我还不是特别专业，所以我给小婶婶预约了隔壁的许医生。”
简浔走出来关上门，领着两人往右手边走。、
考虑到林予的情况，简浔放缓脚步走到林予右侧，稍微提高音量介绍：“许医生是我们医院耳科的王牌医生，在治耳朵这一块他比我专业！”
“许医生人很好。等会进去后，小婶婶你不用紧张，许医生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林予听完后轻轻应了一声。
简浔在云北二医院的耳鼻喉科坐诊。
不过，他主坐咽喉科，对于耳科方面，只是学业上有涉及。
云北二医院的耳鼻喉科在同一层楼，咽喉科和耳科间只隔了一道宽阔的走廊。
简浔领着两人来到许医生的坐诊室前。
等候区只有几位候诊的病人。
简浔望一眼墙上的屏幕，还有三个号才轮到林予。
沈云祈在门前站立，仰头，门上挂着两个木牌。
耳科一室。
许彦箴。
等得有些久，林予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直到墙壁上的广播里传来林予的名字，简浔拿着单子敲响了坐诊室的门。
“请进。”
简浔推开门，欢快的打招呼：“许医生，好久不见！”
坐在电脑后的男人闻声抬头，见到简浔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他推了下眼镜，主动站起身，“简医生，怎么是你？”
简浔赶忙解释一句，“不是我来问诊，是我的小婶婶。”
林予走到坐诊台前，视线从他胸前的名牌上瞥一眼，主动问候一声。
“许医生，你好。”
许彦箴礼貌扬唇，示意他坐下：“你好，请坐。”
简浔把手里的病历单递给许彦箴。
许彦箴大致看了两眼便放下来，目光从林予的左耳上划过。
“你现在能清楚我说的话吗？”
林予看着他说完，摇摇头，“很模糊。”
许彦箴并不奇怪他能准确的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大部分有听力障碍的患者会下意识辨别他人的唇部语言。
“我刚才看了你以前在诊所的治疗记录。”
许彦箴目光温润的望着有几分紧张的人，“我想问问，你的耳朵是怎么受伤的？”
林予抿抿唇，手指紧张的捏在一起，“十六岁的时候，被继父用酒瓶打了一巴掌，之后听声音就很模糊了。”
闻言，一旁的简浔倒吸了口冷气。
他小步的挪到沈云祈身边，压低声音跟他咬耳朵，“哇，听小婶婶亲自说比你转告给我更让我震惊。”
“这天下还真有这么狠毒的继父啊......”
沈云祈淡漠的瞥他一眼，没做声。
许彦箴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指尖在键盘上灵活的按过。
随后，他打出来的单子递给林予，“让简医生先带你去拍个耳道片吧。”
林予接过来，轻声应下。
他站起身，望向身后的alpha。
沈云祈赞同颔首。
简浔领着林予率先离开，沈云祈落在最后。
出门时，他侧过头看向电脑后的许彦箴。
许彦箴扬唇，眼底染着几分敬意，轻轻点头。
熟悉的流程，林予几年前走过好几遍。
沈云祈和简浔在门外等着，不一会，林予拿着片子从ct室走出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ct单，望向alpha的眼眸里浮着几分明显的无措。
显然是提前看过了。
沈云祈大步走上前，放柔声音问：“怎么了？”
林予紧张咬唇，指腹不断收紧。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传出来的话语里依然染着颤意，“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沈云祈垂眸，视线从omega泛红的眼眶上划过，随即落在他手里的单子上。
他伸手接过来看一眼，顿时就明白了林予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
单子末尾的结果似乎都不太乐观。
沈云祈微微俯身，手心贴上omega冰冷的手背。
“治不治得好，是医生说了算。”
“医生都还没下结论，沈太太就认为治不好了。”
alpha轻笑着反问道：“沈太太是在质疑许医生的实力吗？”
林予红着眼摇头，“不是......”
沈云祈牵起他的手，霸道的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那就先听听许医生怎么说。”
说完，就拉着omega往来的方向走。
两人身影走远，简浔才从震惊缓缓回神。
他突然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嘞个操，刚才那人是谁？”
“真是见了鬼了......”
*
许彦箴给出的结论和简浔的结论大差不差。
林予的左耳鼓膜受损面积比较大，又因为是多年的旧伤，能补好受损的部分但不能保证听力能恢复。
这么多年，林予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辈都可能听不清楚的准备。
可建筑起来的高墙，在看到耳道片之后已然开始陆续坍塌。
过去的这四年里，林予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与别人的不一样。
可到头来，他依然无比在意这点与众不同。
许彦箴的建议是修复鼓膜，即便是不能恢复听力，也能防止耳道感染。
修复鼓膜需要动手术。
沈云祈去楼下交费办手续。
林予坐在走廊的长凳上，脑袋低垂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划破空气坠落在手背上。
omega身形清瘦，独自坐在走廊里，单薄的身子看上去落寞极了。
沈云祈在原地驻留片刻，默默地将omega不愿表现的脆弱收入心底。
看着林予抬起手擦去眼泪，沈云祈才抬脚走过去。
他倾身在omega身边坐下，“住院手续办好了，等你的各项检查出来就能安排手术。”
林予无声的点点头，被刻意压低的抽泣声在沈云祈耳边清楚回荡。
方才林予被护士带去做听力检查时，沈云祈在坐诊室里，许彦箴突然问他想不想知道林予耳中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沈云祈当然想了解。
他看着许彦箴取下沙漏的玻璃罩捂在自己嘴边，随后凑到沈云祈耳边轻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传进玻璃罩里的声音瞬间触及壁底反弹，在狭窄的空间里极速回荡几个来回，最后被空气吞噬。
音量经过一次次不见痕迹的削弱，变得闷沉又模糊。
沈云祈甚至没听出来许彦箴是在喊他的名字。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沈云祈的心脏仿若随着声音的消逝一点点沉进无声深渊里。
他听不清的仅仅是这一句。
可林予听不清楚的，或许是这个世界传给他的一声声不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