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瑾终于是忍不住，哪怕是梦里，他都见不得她再哭了。
他伸手接住了她滑落至下巴的泪水，“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他说完，感受到那泪水在指腹上的感觉，再看她端着药碗，肩膀一颤一颤地，猛然惊醒。
这不是梦！
他使了力气撑起身子，将她牢牢揽住抱在怀里，任由她手上那碗药跌落在地上。
玉碗摔碎的清脆声，让赵怀瑾彻底想起来，这是重活的一世。
烟儿还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姚申这时已经退下。
陛下醒了，他得赶紧趁机让人再去煎药。
赵怀瑾感受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觉得怎么抱都不够。
姜云烟被他抱得太紧，伸手去推他。
“疼。”
赵怀瑾将她松开后，彼此才都渐渐回神。
姜云烟侧过身子转到另一边，不去看他。
她心里很乱，完全像一团找不到头的乱麻。
之前她一直觉得赵怀瑾所说的和做的，可能都是因为前世她太早死了，才形成了他的执念。
但刚刚看到他那副绝望又深情的模样，说不动容是假地。
又觉得自己因为看他难受可怜的模样，就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同样的难受过，又觉得这样太心软。
她真的要被自己气哭了！
怀抱里的温软感觉离开后，赵怀瑾这才听得殿外瓢泼大雨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下，姜云烟的裙子湿了大半。
“来人。”
他喊了人带姜云烟下去换衣裳。
半夏和另一个宫女领命带姜云烟去了另一边的偏殿。
离开前赵怀瑾拉了她的手，声音缱绻，“先把衣裳换了，别着凉。”
大概是刚刚醒来时便起得太猛，这时候赵怀瑾说话的声音又弱了几分。
姜云烟鞋袜都湿了，确实不舒服，便跟着半夏去了偏殿。
等到人走后，赵怀瑾沉着脸看向姚申。
姚申赶紧跪下请罪。
把姜姑娘请来确实是他自作主张，他将事都说了之后，赵怀瑾沉思片刻才让他起来。
“宫门离太极宫这么远，你们让她走着来的？”
姚申眉心一跳，“回陛下，未得您允许，奴才们不敢用轿撵。”
宫里的规矩，嫔位以上的主子才可以在宫内用轿撵。
这宫里除了陛下就是太后，姜云烟进宫时，姚申清了宫道，但若用了轿撵，恐怕再怎么样都会传到太后那边。
如今陛下龙体未愈，和太后的关系也不甚好，自然是避开太后为好。
赵怀瑾知道姚申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他身子往床上一靠，下了旨意。
“以后姜姑娘进宫，一律按皇后仪制安排，无需过问朕的旨意。”
姚申在宫里几十年，就没有像如今这么震惊过！
皇后仪制！
姚申想过按照陛下如今对姜姑娘上心的程度，若是进了宫，恐怕保底得是个妃位。
就是没想到，居然是皇后！
如今朝中各个世家都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没想到皇帝早就有了中意人选。
且这个人，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姚申跪下领命。
……
姜云烟在偏殿换好衣裙和鞋袜，一名宫女便端了姜汤过来。
“陛下特地嘱咐奴婢让姑娘把汤喝了好驱寒。”
那宫女训练有素，进殿后半个眼神都不敢乱瞟。
半夏接过托盘，挥手让宫女下去了。
“姑娘，趁热喝了吧。”
姜云烟在绣凳上坐下，捧起姜汤小口喝着。
半夏拿了干净的帕子，将她略微湿润的一点发尾擦干。
偏殿外一株胭脂玉兰被雨水打落了很多花在地上，姜云烟看着那株玉兰，安静地不说话。
她记得，这株玉兰是从前赵怀瑾的母妃栽下的。
这还是半夏告诉她的。
那时候玉兰开得正好，她来太极宫的时候便注意到。
后来隔了几日，在御花园遇到如妃的时候，如妃送了她几朵胭脂玉兰。
她那时候哪里知道如妃送的就是太极宫的这一株呢。
那日跟在她身边的是另一个宫女。
直到回到长秋宫，半夏看了她包着帕子的玉兰，才脸色发白地问她是不是摘了太极宫的玉兰花。
她这才知道，阖宫只有一株胭脂玉兰。
虽说这个事情后来赵怀瑾没有向她发过火。
但是在她看来，赵怀瑾确实对如妃有不一样的情分。
所以如妃才敢肆无忌惮地摘了太极宫的玉兰。
“半夏，雨停了我们便回去吧。”
她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半夏不解道：“姑娘，要出宫需得和陛下拜别，得了陛下口谕才能出宫。”
若是旁的姑娘，这般被召进宫，恐怕巴不得明日就得了封号，在宫里当主子了。
半夏叹气，也就姜姑娘不稀罕呢。
喝完姜汤，雨势渐渐小了，姜云烟便去了太极宫正殿内室，打算向赵怀瑾辞别。
如今他人醒了，只要好好喝药，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才走到内室门外，姚申便端着药迎上来。
不同之前在殿内骤然转变的态度，此时的姚公公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
“早前奴才也是担心陛下，才对姑娘有些不敬，姑娘可莫要怪罪老奴。”
姚申是什么人，姜云烟多少是知道的。
“公公说笑了，您是尽心当值。”
姚申将手上的托盘往前一递，“还得劳烦姑娘劝劝陛下把药喝了。”
姜云烟想拒绝的，她只想辞别了就出宫。
来时担心赵怀瑾的身体，什么都没想便进了宫。
如今他没事了，她的心绪渐渐平复，就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对前世的她来说是牢笼的地方。
姚申看她不懂，将托盘往前又递了几分，几乎是要塞在她手上。
不得已姜云烟接了下来。
半夏留在殿外，只有她一个人进去。
待进去后她才发现，偌大的内室里，除了赵怀瑾就只有她了。
还离龙榻有些距离，赵怀瑾便睁开了眼。
从刚刚醒来，他就没再躺下，一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的脸色依旧不是太好，但一双眼睛却清亮且透着雀跃。
小夏子说他只说了陛下昏迷，烟儿便半点不犹豫地跟着来了。
这说明她心里也不完全是对他死心的。
她还关心着他的死活呢。
“陛下，姚公公让我帮着把药送进来。”
姜云烟恭敬地将药放在榻前的矮桌上。
赵怀瑾苦笑了一下，还真是半点让他误会的事都不愿意做啊。
但他什么都没说，端起玉碗，几口便将药喝了个干净。
他这动作，让姜云烟觉得，是不是姚申故意把赵怀瑾说得可怜了。
明明他喝药挺爽快的。
赵怀瑾将碗放下，正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退了一步避开。
接着就见她行礼，“陛下，如今您醒了，该让太医好好诊脉，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请陛下准许我出宫。”
赵怀瑾落了空的手迟了一会儿才放下，“对不起，你还没准备好，就让你这么快来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