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那场雪下得蹊跷,像是要把整个村庄埋进棉花堆里。
侯宝国踩着嘎吱作响的雪壳子到家时,家门口以及院子里的雪都清扫干净
侯宝国推开院门时,正听见堂屋传来脆生生的童谣:\"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孩子们在屋里玩闹。
门帘一挑,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屋中间支着个炭盆,烧得火通通的木炭散发着一股股热浪。
屋子里温暖如春,完全没有了冬日的严寒。
屋内人头攒动,满满当当地坐着一大群人。
定睛一瞧,除了自家那几个孩儿之外,母亲正慈爱地看着众人,而她身旁则围绕着四个可爱的弟弟妹妹,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此外,还有一个面容慈祥、精神矍铄的老人,此人正是张老斯。
说起这张老斯啊,自从去年腊月二十三那天起,张明秀将他接到家中之后,他便一直在这儿住下了。
如今正值除夕佳节,一家人团团圆圆,自然而然地就要一同欢度这个重要的节日。
此刻,大伙们全都围坐在那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旁边,嘴里嗑着香喷喷的瓜子,嘻嘻哈哈地闲聊着各种家长里短,好不热闹!
见是侯宝国回来了,薛惠兰赶忙笑着说道:“宝国啊,快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可把你给冻坏了吧?赶紧过来坐下,烤烤火暖暖身子。”
侯宝国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母亲跟前,打了声招呼后又转头看向张老斯,恭敬地叫了声:“张伯好!”
然后接着对母亲说道:“娘,张伯,您二位先坐着,我去厨房瞅瞅明秀,看看饭菜准备得咋样了。”
一旁的妹妹侯文儿听到哥哥这话,笑嘻嘻地插嘴道:
“哥呀,你就甭瞎操心啦!刚才娘跟我已经过去看过了,我俩本想去帮忙下厨的,结果嫂子硬是不肯让我们插手,直说有大丫和二丫帮衬着就足够了。
哎呀,说真的,还是咱嫂子厉害,不仅贤惠能干,而且烧出来的那些饭菜啊,简直是美味可口,让人吃了一碗还想再添一碗呢!”
薛惠兰听了女儿这番话,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丫头片子,嘴巴倒是像抹了蜜似的甜。不懂得心疼嫂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找出这么多借口来偷懒!”
说完,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张明秀在厨房早就看见侯宝国回来了,朝门边笑出一对酒窝。
今日的她身着一件鲜艳的枣红色夹袄,散发着喜庆的气息。
她精心地将鬓角处别上一绒花,这小小的点缀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娇俏动人,甚至比起当初做新娘子的时候还要明艳照人。
此时,厨房里传来锅铲相互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响声,仿佛是一曲欢快的厨房交响乐。
听到这声音,侯宝国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厨房。
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只见自家媳妇身穿新衣,面带微笑,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瞬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默契和温情,随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幸福的氛围弥漫在整个房间。
不一会儿,张明秀端着一个簸箕从厨房走了出来,簸箕里堆满了一个个白胖可爱的饺子。
“今晚的年夜饭真是丰盛啊!”侯宝国一边感叹着。
只见锅里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盆中的小鸡炖蘑菇,还有那盘色香味俱佳的西红柿炒蛋,红黄相间,令人垂涎三尺。
如此丰盛的菜肴摆在面前,直看得人口水直流。
侯宝国见状也赶忙上前帮忙,他和张明秀一起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忙完后他将帆布包搁置在了条案之上。
包里的金属饭盒不小心碰到了旁边青花瓷制成的供盘,顿时发出一阵清越悦耳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开来。
而在供桌的上方,一尊崭新的观音像静静地矗立着。观音像前供奉着三根刚刚点燃的线香,香烟袅袅升腾,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画面。
就在这时,杨明秀小心翼翼地扶起坐在椅子上的张老斯。
老爷子身上那件厚厚的棉袍下摆不经意间扫过了放在一旁的炭盆,激起了几点微弱的火星,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般短暂而耀眼。
“今晚家里人多,咱们可得多准备几个好菜,好让大家都能欢欢喜喜地度过这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夜!”杨明秀笑着说道,脸上洋溢着对家人团聚的期待和喜悦之情。
暮色漫上来时,侯家老宅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了。
侯宝国踩着梯子贴春联,墨汁未干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在寒风里簌簌作响。
院里孩子们追着摔炮乱窜,张老斯也出门蹲在台阶上卷烟叶,烟丝裹着雪沫子,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祭祖的铜盆燃起黄表纸,火苗舔舐着族谱泛黄的边角。
“开席!”
八仙桌拼成的长案上,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都端上了桌,还有几小炒菜。
侯宝国抱出酒坛时,满屋子都嗅到了米酒的清香。这是张明修用灵泉酿造的米酒,不但香还养生,张老斯与薛惠兰平常都爱喝。
“张伯先请。\"明秀将青瓷酒盏捧到老人面前,酒液晃出涟漪,映着炭火的红光。
张老斯抿了一口,忽然眼圈微红:“多少年没这么热闹的过个年了,明秀,宝国,谢谢你们,侯家嫂子,你也喝。”说罢与薛惠兰碰了碰杯。
鞭炮声就是这时炸响的。侯向东举着竹竿,一千响的挂鞭在廊檐下迸溅,硫磺味的青烟顺着穿堂风灌进来。
小孙子们捂着耳朵尖叫,薛惠兰往供桌上添了碗饺子,说是要给祖宗也尝尝鲜。
红包是用红纸现糊的。
明秀从五斗橱取出早备好的毛票,给老人的红封里却塞着崭新的大团结。
“这是辞年红包,您老务必收着。”她按住张伯婆推拒的手,指尖触到老人腕上凸起的血管,像摸到了一段枯藤。
又给了婆婆一个。
薛惠兰激动的说道:“明秀自你来到侯家,一切都是你在操持,对待小叔子小姑子,你比我这个当娘的还操心,我都看在眼里,记着你的好!”
“娘!”张明秀摆摆手道,“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我们一大家子日子越过赵红火!”
给弟弟妹妹以及五个儿女,也是一人一个红包:“这是压岁钱,过一年长一岁,祝你们大的事业兴旺,小的学业有成,娃儿们健康成长!
子时的更鼓从城楼传来时,炭盆里最后一块松木啪地进出火星。李阿婆靠着太师椅打盹,膝头搭着明秀新絮的棉褥。供桌上的红烛燃到根部,蜡油凝成珊瑚状,恰似三十年前胡同口那盏风灯,照着雪地里互相搀扶的一老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