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海风裹挟着浓郁的咸涩海水气息，肆意地呼啸着。左晖身着的灰西装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一面舞动的旗帜。他神色平静，缓缓拧开保温杯，轻抿了一口枸杞茶，那温暖的触感顺着喉咙滑下，似乎能抵御这海上的凛冽。他的目光越过远处屯门海岸线，望向那若隐若现的白色浪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深邃的问题。“田总觉得中介是什么？”他的声音在风中沉稳地响起，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是信息掮客。”田毅站在一旁，领带在狂风中翻飞，犹如一面飘扬的旗帜。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天台围栏上凝结的盐粒，触感粗糙，“但现在我也明白了，中介还是资本杠杆的放大器。”
左晖的镜片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过维多利亚港那波光粼粼的光芒“2001年，北京潘家园那批温州炒房团，首付三成便能撬动十套房的连环单，这背后是十四家中介联动形成的资金池。”他一边说着，一边调出链家后台数据，密密麻麻的成交记录瞬间在屏幕上呈现，犹如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每一条线都连接着一笔交易，“每个业务员就像是毛细血管，源源不断地把银行信贷输送到市场的每一个细胞。”
田毅转过身，背对着阳光，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沉。“左总，怎么不说说人性呢？每一个业务员在搬运这些‘细胞’的时候，都会不断把细胞的价值放大。”
两人的影子在水泥地上交叠，形成了一幅诡谲的几何图形，仿佛是他们复杂关系的一种隐喻。左晖滑动触控板，珠江口泥沙淤积的三维型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紧接着又叠加上了红色的资金流数据，那些流动的线条仿佛是市场的脉搏。“中原教会经纪人用香水味掩盖甲醛，链家教他们用电脑展示土壤检测报告。您猜去年北京回龙观房价暴涨13%，有多少套是通过中介内部换手炒起来的？”
这时，楼下华人行大堂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清脆而突兀。透过天台通风口，他们能看到廖威正手忙脚乱地擦拭泼在Emily鱼吊带裙上的咖啡，而一旁，陆嘉怡的丝袜若隐若现出现了破损。
“这就是资本放大器？”田毅的冷笑混着海风的轰鸣，带着一丝嘲讽。
“不，这是放大器漏电。”左晖突然调出多份购房合同，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中原培训手册第62条：带看二手房必须点燃沉香；第89条：女经纪人见客户前要含一片蓝莓味喉糖。”
海风突然变得潮湿粘稠，仿佛一层细密的水汽包裹着他们，田毅的衬衫紧紧贴在背上。
“所以田总现在明白了？”左晖的保温杯磕在天台围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天台上传得很远，“真正的中介战争不在门店，在购房者的多巴胺分泌曲线里。我们链家今年培训的2000名大学生，学的不是销售话术，是混凝土碳化深度检测和按揭贷款蝴蝶效应模型。”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Emily的吊带裙在阳光下泛着珠光，她正握着廖威的手在平面图上勾画着。田毅突然拽开天台安全门，带着咸腥味的风瞬间灌入楼梯间。他在跨进电梯前转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左总听说过香港劏房的水电表改装术吗？三个月前有帮福建客商，把唐楼隔成七十二间棺材房，用的就是中原提供的消防验收规避方案。”
左晖的镜片上划过六组数字，仿佛是一串神秘的密码。“所以您需要链家的GIS系统来锁定真正有价值的房源，再用中原的荷尔蒙营销攻陷犹豫的买家——就像您用香港资本做跳板，既吃大陆城镇化红利，又规避外汇管制风险。”
在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田毅的瞳孔映着楼层数字的跳动，思绪也随之起伏。“我会让郑伟送来工商银行的抵押包，注资链家……，中原的国内运营权......”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就要看廖威能不能在美人计里保住裤腰带。”
大堂水晶灯下，光线柔和地洒在陆嘉怡身上，她胸前的条形码纹身正泛着幽光，神秘而诱人。当她试图将楼书塞进廖威西装内袋时，田毅突然将左晖的地质报告拍在合同上，动作干脆利落。“陆总监，就算你的丝袜带字母（2004年已经有了哈），我也需要见你们的施总。”
香港中原地产总部位于香港九龙尖沙咀广东道7号海港城九仓电讯中心16楼会议室，这里是施永青的主场。
施永青坐在会议桌首位，把雪茄灰弹进精美的景泰蓝烟缸里，鳄鱼皮鞋尖有节奏地敲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打着一场无声的节拍。“田总在屯门准备买的唐楼，卫生间对着殡仪馆的后巷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身后投影幕布突然亮起，航拍图里田毅刚购入的楼盘被红圈套住“这种货色在我们中原系统里，评级是c-。”
田毅把购房合同甩上会议桌，纸页滑过陆嘉怡刚补好丝袜的膝盖，动作带着一丝挑衅。“施总，我可以加价收楼，但我要换您大陆公司的人事任免权和运营权，条件你开。”他故意露出合同末页的汇丰银行本票，1.2亿金额的油墨反光刺得施永青眯起了眼。
廖威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震动，Emily发来的瑜伽照从屏幕缝隙漏出蓝光，那充满诱惑的画面让他的眼神瞬间有些游离。左晖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的数据清晰可见：“施总，您华东区上个月有47%的二手房源，挂牌价虚高超过银行评估价两成。”
“年轻人就是心急。”施永青挥挥手，秘书立刻端上三碗杨枝甘露，动作轻盈而熟练。“尝尝，今早特意从许留山买的。”瓷碗边缘沾着枚玫红色唇印，和秘书此刻的唇色分毫不差。
田毅用勺子搅动碗里的西柚粒“听说中原在深圳的二十家门店，用的都是临时营业执照？”他突然把勺子往冰沙里一插，动作果断，“我注资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所有经纪人交五险一金。”
会议室温度骤降，仿佛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施永青的雪茄烟圈撞在防弹玻璃上，瞬间消散“田总知道大陆有多少城市要求中介备案资金吗？郑州要三十万，西安只要五万...”他突然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青龙纹身“我随便找几个老乡就能注册二十个新品牌。”
“但链家的楼盘沉降数据...”左晖刚要插话，施永青突然拍响桌底的隐藏按钮。整面墙的百叶窗哗啦升起，对面写字楼里赫然出现正在直播的《凤凰卫视》，画面里某位住建部领导正在痛斥“黑中介扰乱市场”。
陆嘉怡的高跟鞋跟轻轻碾过田毅的脚背，动作看似不经意，却又带着一丝警告。“田总，我们施总上个月刚和万科王石打过高尔夫。”她手机屏幕亮起照片，背景里还有戴着草帽的任志强（华东集团）。
“巧了，我车里正好有份礼物。”田毅示意郑伟打开拎进金属箱，掀开竟是六瓶贴着“2003”标签的红酒，“非典那年屯的消毒酒精，如今该开封了。”
施永青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直指施永青当年用防疫物资打通七省房管局关系的黑幕。他突然抓起冰镇杨枝甘露泼向投影幕布，电子地图上的红圈顿时被糖水晕染成血渍模样。“大陆运营权可以给，但所有店长必须留用我们的人。”
“那可不行！”田毅把本票拍在糖水渍上，“店长们如果不靠谱。”他故意顿了顿“房子塌了，可要砸死人的。”
玻璃幕墙外突然划过闪电，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把对面楼宇的批判新闻浇得模糊不清。廖威想偷拍合同细节，却发现施永青的雪茄烟灰缸里，静静躺着枚微型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