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昏黄的烛光摇曳下,李子云的身影仿若一幅沉重的水墨画。他半躸在床上微微仰头,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似乎都被岁月镌刻上了故事,目光深邃而悠远,恰似穿越了无尽的时空隧道,一下子回到了往昔那段既波澜壮阔又饱含悲怆的岁月长河之中。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岁月的深处被拉扯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颤抖犹如深秋落叶在风中瑟缩,却又顽强地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坚毅:“我李家先祖,那可是追随先祖皇帝南征北战,纵横沙场的英勇之士。”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先祖们身着厚重的铠甲,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壮烈场景,“那时,战鼓雷动,仿佛要将大地都震得颤抖起来,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
每一场战役,先祖们都如同无畏的战神,骑着战马,挥舞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利刃,以排山倒海之势冲锋陷阵,那立下的战功啊,多到根本无法用数字去衡量,怎一个‘褐褐’了得。”
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压制着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些沉淀在心底多年的回忆重新翻搅起来,继续说道:“然而,岁月无情地流转着,就像一把无情的锉刀,逐渐磨平了李家往昔的辉煌。天下太平的日子久了,朝廷的政治格局悄然发生变化,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皇帝们,开始将更多的目光投向文臣。朝堂之上,文臣们的权势如同春笋拔节,节节高升,他们开始运用各种手段不断地对武将们进行打压。”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与苦涩,“我家也不例外,就像一艘曾经在大海上乘风破浪、航行自如的巨轮,突然失去了方向,只能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随波逐流,渐渐地,家道中落,最终只能无奈地归于这平凡的平民阶层。”
是啊!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古今不外乎如此!
李子云缓缓坐直了身体,低着头沉思着,烛光在他身上跳动着,将他的倒影印在墙上,显得那么孤独忧伤!
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久久无语,突然,抬头望向远方,那目光越过眼前的黑暗,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眼中的豪情如同夜空中乍现的流星,划破黑暗:“可我们李家那传承的武学和兵法武略,却如同黑暗中的明灯,从未因岁月的磨砺而熄灭。那是先辈们用血汗和生命换来的宝贵财富,一代又一代,如同神圣的接力赛一般,稳稳地传承了下来。”
回忆起自己十八岁时的年少轻狂,李子云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意气风发,那股青春的活力仿佛从岁月的尘埃中被唤醒,在他的眼神中熠熠生辉:“我那时,血气方刚得像一头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心志高远得仿佛能触摸到天上的星辰,怎甘于在这平凡琐碎的生活中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恰好边境的游牧民族就像一群贪婪的蝗虫,屡屡犯边,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百姓们流离失所,那惨状如同人间炼狱。”
他握紧了拳头,“我便毫不犹豫地召集了一帮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些兄弟啊,一个个都是热血满腔、重情重义的热血儿郎,我们怀着满腔热血,就像一群即将奔赴上帝审判之日的勇士,义无反顾地投身边军,只为守护边疆,保家卫国。”
说到此处,李子云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光芒里有回忆起往昔战斗岁月的自豪,但声音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渐渐低沉下来:“我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每一次冲锋都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每一滴鲜血都像是一朵盛开在战场上的红梅,都见证了我们的热血与忠诚。凭借着一次次辉煌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星辰的战功,还有祖上那少许的如同救命稻草般的余荫,我终于晋升为先锋骑兵营将,掌管这五千铁血骑兵。那时的我,看着手中的兵符,听着兄弟们的呐喊,真觉得未来一片光明,仿佛封侯拜将、光宗耀祖的荣耀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我要让李家的荣光如同烈日一般再次照耀这世间。”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此时突然发生了冰冷的转折。
李子云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像是两把寒光闪闪的宝剑:“那是在一次边境巡查中,我们发现了一支如同幽灵般隐蔽行踪的走私商队。他们可真是胆大包天,走私的全是军中制式武器啊!这些武器,若是被他们偷运至草原,流入敌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我发现他们的丑恶行径时,他们居然恬不知耻地试图用银子贿赂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哼,就凭这一点,我怎能答应他们?我深知,这些武器一旦落入草原民族之手,那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用来砍向我们兄弟头颅的利器!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下令,将这些贪婪的商贩全部抓捕,将商队的物品扣押!”
“可我万万没想到,迎接我的竟是上官那隐晦得如同暗中偷袭的暗示。”李子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额头上青筋凸起,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在皮肤下扭动,“他们明确地告诉我,那些商队是左相的人,让我不要再插手此事。我当时年轻气盛得像一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哪能容忍这般公然的腐败与不公?我毅然决然地向朝廷呈上一道道奏章,那些奏章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我心中愤怒的呐喊,希望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贪官污吏受到应有的惩处。然而,那些奏章就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不久后,草原民族举兵来犯。”李子云的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悲愤,那悲愤就像汹涌的潮水,即将将他淹没,“兵部的出兵文书很快下达,命令我部先行出兵抵挡,大部队随后就到。我率领着兄弟们,毫无畏惧地奔赴战场,就像一群奔赴圣战的勇士。”他顿了顿,仿佛又看到了战场上的惨状,“可谁能想到,这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
李子云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又踏入了那片血腥的战场:“出兵不久,我们便遭遇了草原民族的伏击。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伏击战,兄一个照面,我的兄弟们便像脆弱的麦穗在狂风暴雨中倒下一样,死伤一千余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紧接着,我们的后路便被无情地断开。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大声下令,让兄弟们固守待援!”
说到此处,李子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可……可那整整三天,每一天都是对我们意志的最严酷考验啊!”
他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得如同破了的风箱,“我们离关墙不过五六十里地啊,连号角都能听见,哪怕是爬,援兵三天都能爬到!可那一声声急切的冲锋号角,回应我们的却只有那无边的死寂。援军,迟迟未见。”
李子云的目光变得湿润而模糊:“那时候,我们只剩下了两千余兄弟,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伤痛的折磨让我们连最基本的力量都快耗尽。
他们为了我,为了这最后的兄弟情义,做出了何等壮烈的抉择啊!我的那些兄弟,他们中有好多人都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啊!就像亲兄弟一样,他们深知,大势已去,但他们更不忍看着我心有不甘地冤死在沙场。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趁我不备,他们打晕了我,将我绑在马上。”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一半人马护着我,拼死突围;另一半人马则义无反顾地发起了绝死冲锋,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冲出了一条血路。”
“最后,只有三百多人冲出了包围。”李子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同秋夜的风吹过落叶,眼中满是自责与痛苦,“那些兄弟啊,为了掩护我,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我能感受到,他们倒下的那一刻,心中的不甘与对我那无尽的期许。他们都是能战敢战之士啊,他们的梦想就是在边疆建功立业,守护这大好河山。可如今,他们都为了我,为了这所谓的正义,白白地牺牲了。”
李子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和鼻涕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一脸,可他的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锁住了,发不出一点哭声。
那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蔓延开来,让人仿佛置身于那场惨烈的战场之中,感受着那无尽的悲凉。
“好不容易,在兄弟们的拼死保护下,我被护送了出来,一路逃到了边城下。”
李子云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与绝望交织的光芒,“可迎接我们的,是一张满是屈辱的公文。他们竟污蔑我们畏敌不前,有投敌叛国之嫌疑,要将我们锁拿入狱,充为奴隶发卖边关。我誓死不屈服啊!”
他咬着牙,像是咬碎了一口钢牙,“他们把我打成重伤,把我和活着的兄弟们关进铁笼子像牲口一样进行售卖……。”
“我不甘心啊!我那些兄弟,都死了啊!”李子云突然大声呼喊出来,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如同雷鸣般震得人心头发颤,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悲愤都宣泄出来,“他们都是能征善战的好儿郎,为了守护边境,为了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是我,害死了他们啊!都是我的错,兄弟们,大哥对不起你们啊……”
那压抑许久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出来,李子云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仿佛要将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都哭出来。
良久,李子云的哭声渐渐平息,他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得如同深邃的古井,望着前方,仿佛灵魂都已经出窍。
许久之后,我缓缓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切,并不是我们的错,只是我们挡了别人的财路,坏了人家的好事。这世间的黑暗与不公,真是让人绝望啊……”
我看着李子云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房间里只剩下那沉重的叹息声在缓缓飘荡。
是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感叹道,这世间确实有太多的黑暗与不公,就像这无尽的黑夜笼罩着大地。
李子云知道,兄弟们拼死也要护他出来,是怀着怎样的希望。他们希望李子云能好好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已经逝去的兄弟。他们希望他能代替他们活下去,照顾好他们的家人,这是兄弟最后的托付,也是他如今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在这个寂静得如同死亡之地的房间里,李子云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想起了兄弟们临终前那充满期望的眼神,那些眼神就像火把一样,点燃了他心中快要熄灭的希望之火。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就这么消沉下去,他要振作,他要为了兄弟们的期望而活下去,为了他们的家人,为了那还未完成的使命。
想到这儿,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甚至来不及顾及自己身上的伤痛,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直直地朝着我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