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夜幕昏沉,无星无月。
滴答——
一滴猩红坠在银白雪面,犹如刹那芳华,瞬间绽放,将皑皑白雪消融靡化。
然而下一瞬,凛冽寒风掠过,又带来更为寒冷的雪絮将其掩埋无踪。
吱嘎、吱嘎......
纤瘦颀长的血色身影双腿像灌了铅,在白雪上行走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沉重,犹如腐朽老人一样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鲜血淋漓。
红中身上的水红色长衫早已成了一件斑驳血衣,折枝白梅被染上不祥暗红。
然而在如此虚弱的情形下,他失了血色的唇角却在惨白面庞上勾起骇人弧度。
阴柔眉眼在这份脆弱苍白下更显诡谲艳丽,他犹如雪夜里从炼狱逃出的艳鬼,就连眼尾延伸的血色淤痕都带着勾人心魄的惊悚魅力。
薄薄的一层衣料遮挡不住寒风,背部深可见骨的伤口好似被带着雪屑的寒风不断侵袭,伤口边缘仿佛已经被冻烂,连带着血浆冻成冰碴儿。
处于如此痛苦、恶劣的情形,红中依旧在笑,他的眼尾眉梢、他的唇角、他全身上下,都流露着令人悚然而惊的愉悦。
疼......真的很疼......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疼......
他的好徒儿,这一次真的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让他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
“咳......咳咳......”
红中脸上隐隐疯魔的笑被冻僵,变得了无生机,他无力地跪倒在漫天冰雪中,发出濒死骇人的咳喘。
血沫被急迫的气流带到体外,一瞬凝结。
又随着风雪吹散、无踪。
吱嘎、吱嘎......
原本没有人影的街道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脚步声,他们在不同方向同时出现,步伐一致,缓慢地朝着生机在快速流逝的身影靠近。
他们每一个人眼底都带有一抹极深的忌惮,就仿佛倒在白雪里的那道艳色是吃人恶鬼。
一切的虚弱只是他遮掩疯狂恶意的伪装,他正在引诱他们靠近,然后将他们拖入那狂乱深渊。
在这道不祥艳色彻底倒在白雪中,一动不动时,其中一人身影破开风雪,快速掠至他身前。
冷语俯身,动作极为小心轻柔地将人抱起,然而就在这一瞬,寒风凛冽,将男人染血覆面的长发吹得凌乱四起,一张苍白若冰雪的脸完全暴露。
冷语瞳孔骤缩,他对视上男人含笑的眼,那是一双无比漆黑的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虚渊,每一寸黑暗都爬满了怪物。
它们在无声怪笑,伸出一双双崎岖狰狞的手,将视野内的一切活物拉入深渊。
使其深陷。
这双眼睛,在促使冷语坠向无尽黑暗......
......
翌日,天大晴。
雪渐消。
嘀嗒......嘀嗒......
融化的雪水顺着窗檐下的冰棱尖尖一滴接着一滴往下坠落,砸在石板上。
二月红温润威仪的眉宇间拢着一道深深沟壑,他抬手撩起厚重门帘,踏入里室。
扑面而来就是酷烈的血腥气,以及苦涩中药味。
他立于原地,眸色黑沉,视线冷厉盯着榻面俯卧,浑身赤裸背部缠着绷带的苍白身影。
红中听到声响,僵硬地扭动脑袋,朝向来人,眸色清亮如窗檐下缀着的冰棱尖尖处融化的冰水,乌黑的发丝柔和地贴在脸侧,整个人看上去乖顺又荏弱。
“是兄长来了啊......”
二月红盯着他走近,语气有些森冷:“为何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红中明显一怔,紧接着柔柔地笑了:“因为......好玩呀!”
“好玩?”二月红站在床边,垂目看向他,带有居高临下意味。“你觉得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里,是好玩对吗?”
红中笑容温润,眼神意味不明:“兄长这是生气了吗?您是觉得我脱离了您的掌控,不能当您的卒刃......而感到不快吗?”
二月红眼神微眯,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红二,近些时日你越发放肆了。”
红中温润虚弱的笑容背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他眼眸亮的惊人,声音阴柔:
“兄长现在是要以红家家主的身份来压我吗?毕竟我只是您的假身、您的影子,没有您的怜惜,连出现在人前的资格都没有......”
二月红抬手覆在他缠绕绷带的背脊,盯着他眸底渐起的狂乱,指腹逐渐用力:“红二,别再让事情脱离掌控,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