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是朝廷中枢自上而下,对地方上传达消息的一种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公文、政策等信息。
这个时代的邸报,为官府专用,一般从神都发出,上面记载有天子谕旨、臣工奏报、以及其他的一些重要信息。
通过驿站快马加鞭送往各个州郡,再分发至各县。
县里会张贴出来,但老百姓很多不认识字,县衙会有专门的读报人在一旁朗读,解释其中的意思。
可以说,这算是一项非常好的政策,对皇朝的中央集权有非常大的稳固作用。
但是现在朝政保持在世家手中,地方也被世家控制,很多关键信息被地方随意篡改、曲解,关键作用可以说已经消散于无形。
韩继办的军中邸报,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让他麾下基层的军官和士卒,能通过他刊发的邸报,深刻体会到韩继的思想动态,再潜移默化。
虽然长久以往,这项开支会颇大,但是他不在乎,只为他麾下的各个部门能上下一条心。
同时,为以后的舆论战打底子。
不论以后形势如何,如此好的舆论手段,韩继怎么可能放过,必然要早早落子。
舆论就是一座高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这个高武世界,别人不重视这方面,那他韩某人自然不会客气了。
现在他要办的这种邸报,也可以称之为军报,十天一刊,每月三期。
非战时,就由各个什长组织麾下学习。
潜移默化下,这种引导非常的恐怖......
然有军就有民,但这都是后话......
“邸报?”
其余两人纷纷一皱眉,崔无垢好似不上心一般,为自家郎君倒了一杯茶水。
他们对邸报这个词汇倒是不陌生,但一时间,显然不理解韩继的此举动,具体的意义在哪里。
崔正山微微皱着眉,略带思索之色,等着韩继的下文。
韩继却没有过多解释,看向对面道:
“兄长有没有信心...替某将这份担子挑起来,职位...暂时先以曲都尉算之......”
他对面之人正是崔无允,也就是崔无垢的三哥,与她同父异母亲所出,虽然是崔家庶子,但也是心高气傲之辈。
“多谢司马看中...只是...为兄从未接触过邸报之事......”
似乎是...有些看不上。
“无允......”
上首的崔正山微微一思索,便明白了韩继此举的深意,见状连忙一声怒斥。
“三哥既然看不上,本司马也不勉强,再另找人相托便是。”
韩继根本不惯着他,无所谓的说完便站起身,向崔正山告辞离去。
崔无垢也是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瞪了一眼对面的三哥,颇有些...怒其不争。
韩继的某些逆贼想法,作为枕边人的她是最清楚的,虽然韩继从未口头承认过,但她却坚信无比。
而她心里的这些猜测,连最信任的崔正山都没有说过,被她一直压在心底。
韩继既然带着她来崔家府上,郑重其事的提出此事,显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绝对是有大用意。
见韩继现在如此干脆,她跟着默默站起身,一个字也没多说。
事关崔家母族,知道韩继某些想法的她,知道此时最好不要开口。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大忌!
崔正山见韩继意已决,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将韩继二人送出了崔家别府。
回到中堂,他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崔无允喝道:“跪下!”
崔无允顿时一惊,老老实实的下跪。
“老夫知道你们年轻一辈心中...均是多有不忿,说,说出你的想法...”
崔正山背着手,就这么闭目而立,对身后跪的笔直的孙子沉声道。
面上不喜不悲,语气淡然。
但是其不住抽动的眼角,袖袍内攥紧的拳头,表明其正在爆发的边缘。
“我崔家...对其可谓是掏心掏肺,小妹和他至今没名没份的也就罢了,此时正值战时,倒也还能理解......”
“可到头来,却只换来一个曲都尉之职,而且...而且还只是负责办个区区军中邸报...日后又能有甚作为?”
崔正山依旧背对着他,道:“看样子...你是觉得屈才了,不知你想任何差事?”
崔无允好似没察觉到丝毫异常,自顾说道:“孙儿听说...其麾下虎贲营欲要改编为虎贲军,此次共设立七个营,我崔家这般耗费心血,起码...孙儿想谋一个参将,最好是天字营骑军参将!”
“你当真是这般想法?”
崔正山眼睛瞪的老大,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孙儿认为...以崔家之财力,若能掌握一营万骑,绝对装备精良......”
想法倒是没错。
啪!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崔正山一巴掌拍飞出去。
这一巴掌没有蕴含法力,但是不可谓不重,偌大的前厅都响起回声。
只见崔无允白皙的面庞上,瞬间出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隐隐有血迹。
崔无允一时有些懵,因为从记事起,家中人便再也没有打过他。
就算是犯了大错,也只是一顿严厉的训斥,再与他讲道理、分析利害。
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直接将他打懵,看着往日慈眉善目的阿爷,心底升起一丝恐惧。
“祖父...为何打我,孙儿...何错之有?”
颇为不服气。
“你是没错,区区一管理邸报的曲都尉,哪有麾下万骑参将威风啊!但你何德何能...能统帅上万骑兵?”
关键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但是崔正山不好明说。
“你是知兵...还是有战功在身?”
崔正山冷笑着喝问。
许是见崔正山真的发怒,崔无允心中升起一丝慌乱,跪着上前两步,急声道:“孙儿知错,请祖父责罚!”
崔正山闻言,深吸一口气,再次冷声道:“你既然知错,那便说说错在哪里。”
“孙儿不该心生不满,拂了那韩司马面子,以及好高骛远......”
崔正山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落寂的坐在椅子上。
平日见其做事还算老道,可却也是个利欲熏心、见识浅薄的平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