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青砖小径湿滑难行，林昭紧跟着张起灵的脚印，生怕在这片陌生的山林中迷失。三天前，张起灵突然提出要带她去一个\"适合训练的地方\"，然后就神秘消失了。今早天还没亮，他就出现在吴山居后院，只说了两个字：\"出发。\"
\"还有多远？\"林昭喘着气问。背包里装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笔记本，比她想象的要沉。
张起灵停下脚步，等她跟上：\"到了。\"
雾气突然散开，露出一座依山而建的三层古楼。青砖灰瓦，飞檐翘角，檐下悬着几个青铜风铃，在晨风中纹丝不动。最奇特的是，整座楼没有一扇窗户。
\"这是...\"
\"张家的地方。\"张起灵走向那扇漆黑的木门，手指在门环上按特定节奏敲击七下。
门无声滑开，里面黑洞洞的。林昭犹豫了一下，跟着张起灵踏入黑暗。身后的大门自动关闭，她下意识抓住张起灵的衣袖。
\"别怕。\"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跟着我。\"
林昭感到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牵引她向前。他的手掌冰凉却有力，指腹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走了约莫二十步，张起灵停下，点燃墙上的火把。
橘红色的火光逐渐照亮一个宽敞的厅堂。四壁摆满了各式青铜乐器——钟、磬、铙、钹，还有一些林昭叫不上名字的奇特器具。正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池，水面平静如镜。
\"这里是...\"
\"练声室。\"张起灵走向西侧墙壁，取下一个小巧的青铜钟，\"张家先祖设计的。声波会在封闭空间内形成特定回响。\"
他轻轻敲击铜钟，清脆的声响在室内回荡，水面随之泛起涟漪。奇怪的是，声音持续的时间远超正常，仿佛被空间放大了。
\"好神奇...\"林昭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想看得更仔细。
张起灵将铜钟递给她：\"试试。\"
林昭接过铜钟，学着他的样子轻敲一下。声音响起，但远不如他敲击时那样悠长清越。\"为什么不一样？\"
\"力度，角度，还有...\"张起灵站到她身后，右手覆在她拿钟的手上，调整她的姿势，\"呼吸。\"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林昭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微微发抖。
\"放松。\"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感受振动。\"
在他的引导下，林昭再次敲击铜钟。这一次，声音清亮持久，水面泛起规则的波纹。
\"很好。\"张起灵退开一步，\"这是基础。接下来要练你的声带。\"
他走向另一面墙，取下一排形状各异的青铜管：\"每个管子对应不同频率。你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声线，精确匹配。\"
林昭接过其中一根，发现管子内侧刻满了细密的刻度：\"这要怎么用？\"
\"对着它发声。\"张起灵示范性地将一根管子举到唇边，发出一个近乎无声的气音。管子却开始共振，发出低沉嗡鸣。
林昭尝试模仿，但管子毫无反应。她皱眉，加大音量，依然无效。
\"不是音量问题。\"张起灵摇头，\"是频率。\"他站到她面前，手指轻触她的喉部，\"感受这里的变化。\"
他的指尖冰凉，林昭却觉得被触碰的皮肤发烫。张起灵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专注地指导：\"腹部用力，声带放松...对，就是这样。\"
经过数十次尝试，林昭终于让管子产生了微弱共振。她兴奋地抬头，发现张起灵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进步很快。\"他评价道，递给她一杯温水，\"休息一下。\"
林昭小口啜饮，好奇地环顾四周：\"这座楼有多少年历史了？\"
\"明代重建，但设计源自西周。\"张起灵在水池边坐下，\"张家世代守护这里的秘密。\"
\"为什么要带我来？\"林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张起灵沉默片刻：\"你的能力...需要正确引导。否则危险。\"
阳光透过屋顶特制的缝隙射入，在水池上投下奇异的光斑。林昭注意到张起灵卷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纹身，与常见的麒麟不同，是一组波浪状的线条。
\"那是...\"
张起灵迅速拉下袖子：\"声波图。张家标记。\"
林昭识趣地没有追问。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张起灵展现出惊人的耐心，每天指导她练习不同频率的发声。古楼完全与外界隔绝，时间仿佛静止。只有用餐时，才会有一个沉默的老者送来饭菜，然后又无声消失。
第三天傍晚，林昭终于能自如地控制三根不同频率的管子。张起灵站在水池边看她练习，突然开口：\"够了，回去。\"
\"我还可以继续...\"
\"声带需要休息。\"他递来一杯特制的药茶，\"明天黑瞎子会教你机关术。\"
林昭接过茶杯，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发现张起灵的手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你受伤了？\"
\"旧伤。\"他收回手，\"收拾东西。\"
回程的路比来时轻松许多。林昭发现自己已经能辨认部分山路标记，而张起灵的步伐也不再那么难以跟上。夕阳西沉时，他们回到了杭州城郊。
\"明天见。\"在吴山居门口，张起灵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胖子的大嗓门震得吴山居的窗棂都在颤。他一把拉过林昭，上下打量，\"闷油瓶没虐待你吧？那家伙训练起来可是出了名的狠。\"
林昭笑着摇头：\"他很耐心。\"
\"耐心？\"胖子夸张地掏掏耳朵，\"你说的是那个张起灵？\"
\"真的。\"林昭放下背包，\"黑瞎子呢？他说要教我机关术。\"
\"在后院捣鼓他的'玩具'呢。\"胖子挤挤眼睛，\"不过先别急着学习，胖爷我做了红烧肉，专门给你接风！\"
厨房里飘来诱人的香气。吴邪从账本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胖子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连我都不让尝一口。\"
三人围坐在后院石桌旁，胖子端上一大盆色泽红亮的红烧肉，还有几样时令小菜。林昭尝了一口，肉质酥烂，入口即化，咸甜适中。
\"太好吃了！\"她由衷赞叹。
胖子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那是！胖爷我的手艺，连小哥都挑不出毛病。\"他压低声音，\"话说，你们在古楼里都练啥了？那地方神秘得很，张家从不让人进。\"
林昭简单描述了声波训练，省略了张起灵亲自指导的细节。吴邪听得入神：\"所以你的声音真的能控制那些古代装置？\"
\"还在学习中。\"林昭谦虚地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黑瞎子不是说...\"
\"在这儿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顶传来。黑瞎子轻巧地跳下屋檐，墨镜在夕阳下反着光，\"听说大小姐进步神速？\"
他的左肩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行动如常。林昭注意到他换了一副新墨镜，款式更时尚些。\"你完全好了？\"
\"小伤而已。\"黑瞎子大咧咧地坐下，毫不客气地夹走最大的一块红烧肉，\"明天开始教你机关术，准备好吃苦头吧大小姐。\"
胖子抗议道：\"那是给昭丫头的！\"
黑瞎子充耳不闻，几口吃完肉，又去夹第二块。吴邪笑着摇头，给林昭碗里添了些青菜：\"别理他们，多吃点。三叔那边有动静吗？\"
林昭摇头：\"张起灵说他会留意。\"
\"说到小哥，\"胖子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问，\"他是不是对你特别有耐心？那家伙平时教人从来不超过三句话。\"
林昭耳根一热：\"可能...因为声波训练比较复杂？\"
黑瞎子突然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闷油瓶的心思，谁知道呢。\"
...
第二天一早，林昭就被黑瞎子\"请\"到了后院——用一盆凉水泼醒的方式。
\"起床了大小姐！\"他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空盆，\"墓里可没懒觉睡。\"
林昭裹着被子，气得发抖：\"黑瞎子！\"
\"十分钟后院见，否则再加一盆。\"他吹着口哨离开，留下浑身湿透的林昭。
后院已经被改造成一个简易的\"古墓环境\"。几个不同材质的陷阱装置摆在地上，墙上还挂着各种工具图纸。黑瞎子戴着一副工装手套，正在调试一个弩箭发射器。
\"第一个课题，\"他头也不抬地说，\"识别并解除三种基础机关：压板、绊线和光敏装置。\"
林昭学得很快。到中午时，她已经能独立拆除简单的陷阱。黑瞎子虽然教学方法粗暴，但讲解非常清晰，对各种机关的原理了如指掌。
\"你懂的真多。\"林昭由衷赞叹。
黑瞎子摘下墨镜擦了擦，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吃饭的家伙罢了。\"他突然凑近，\"怎么，开始崇拜我了？\"
林昭推开他的脸：\"自恋。\"
下午的训练更加复杂，胖子也加入进来，提供\"实战干扰\"——即在他们拆机关时在旁边制造各种噪音和捣乱。
\"墓里可不会安静让你干活！\"胖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喊，\"说不定还有老鼠！\"说着扔了几颗花生米到林昭脖子里。
林昭被逗笑了，这一笑不要紧，声带不受控制地发出一个高音，震碎了后院一排花瓶。
\"卧槽！\"胖子捂住耳朵，\"这杀伤力比小哥的黑金古刀还大！\"
黑瞎子却若有所思：\"有意思...情绪波动会影响你的声控能力？\"
正当他们讨论时，吴邪匆匆跑来：\"有情况！外面来了几个自称省考古队的人，说要找林昭咨询西周遗址的事。\"
黑瞎子和胖子立刻警觉起来。\"省考古队？\"黑瞎子眯起眼睛，\"三爷的人？\"
\"不像。\"吴邪摇头，\"但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连青铜柱的细节都清楚。\"
林昭想起父亲提到的汪家：\"会不会是...\"
\"我去看看。\"黑瞎子重新戴上墨镜，\"大小姐，你待在这里。胖子，后门。\"
吴邪带黑瞎子去前厅见客，林昭则和胖子悄悄绕到侧窗观察。来人是三男一女，都穿着得体的便装，举止斯文。为首的中年男子正在展示一张发掘许可证。
\"...所以希望能请林小姐协助辨认一些纹饰。\"那人说，\"我们最近发现了一处类似遗址。\"
黑瞎子假装翻看文件：\"这个批准文号有点眼熟啊...是三处王处长签的吗？\"
那人微微一怔：\"不，是李副厅长。\"
黑瞎子笑了：\"巧了，李副上个月就调去北京了。\"
气氛瞬间凝固。那\"考古队员\"脸色一变，突然从文件袋中抽出一把短刀刺向黑瞎子！黑瞎子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大喊：\"现在！\"
胖子从后门冲入，一铲子拍倒那个女队员。吴邪则拉着林昭就往楼上跑：\"阁楼有密室！\"
身后传来打斗声和器物碎裂的声响。林昭挣脱吴邪：\"我们不能丢下他们！\"
\"他们的目标是你！\"吴邪急道，\"如果是汪家人...\"
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林昭再也忍不住，冲到楼梯口——黑瞎子被两个人围攻，肩膀已经见红；胖子则和另一个壮汉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整个书架。
\"住手！\"林昭大喊，声音中的特殊频率震碎了楼梯间的吊灯。
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耳朵，除了戴着特制耳塞的黑瞎子。他趁机解决了一个对手，朝林昭吼道：\"别用声波！会伤到自己人！\"
但为时已晚。林昭看到胖子跪倒在地，鼻血流个不停；吴邪也脸色发白，扶着墙才能站稳。自责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她感到喉咙深处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
\"林昭！不要！\"黑瞎子想冲上来，却被最后一个敌人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破碎的窗户闪入。张起灵如鬼魅般出现在敌人身后，手刀精准落下，那人立刻瘫软在地。他转身看向林昭，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焦急：\"控制呼吸。\"
林昭试图平复，但情绪已经失控。她张开嘴，一声近乎超高频的尖啸即将爆发——
张起灵的动作快如闪电。他一把将林昭拉入怀中，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喉部，巧妙地压制了声带振动。林昭的声波被生生憋回，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
\"呼吸。\"他在她耳边命令，声音沉稳如磐石，\"跟着我。\"
林昭努力模仿他的呼吸节奏，慢慢平静下来。当她终于停止颤抖时，发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张起灵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竟然也快得不正常。
\"好了？\"他问，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林昭点头，张起灵立刻松开她，转身去查看其他人的伤势。黑瞎子的肩膀需要缝合，胖子的耳膜轻微受损，吴邪只是暂时性耳鸣。那几个袭击者则趁机逃走了。
\"是汪家的人。\"黑瞎子咬牙忍痛让吴邪给他包扎，\"他们知道林昭的能力了。\"
张起灵站在窗边，目光阴沉：\"这里不安全了。\"
林昭看着一片狼藉的吴山居和受伤的朋友，喉咙火辣辣地痛：\"对不起...我差点...\"
\"不是你的错。\"胖子揉着耳朵，依然乐呵呵的，\"要怪就怪汪家那群龟孙子。哎哟...不过下次预警一下，胖爷我还想多听几年戏呢。\"
黑瞎子艰难地站起身，走到林昭面前。出乎意料地，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保护同伴是好事，但得学会方法。\"他瞥了一眼张起灵，\"看来有人比我更适合教你这个。\"
张起灵没有否认，只是递给林昭一杯特制的药茶：\"喝下去，保护声带。\"
茶很苦，但林昭一饮而尽。当她放下杯子时，发现三个男人和胖子都看着她，眼中是同样的决心。
\"我们得换个地方。\"吴邪推了推眼镜，\"我知道三叔在杭州有个安全屋。\"
\"先吃饭。\"胖子坚持道，\"天大的事也得填饱肚子。我去把没打翻的菜热热。\"
黑瞎子笑了：\"这才是重点。\"
就连张起灵都没有反对。夕阳西下，五个人围坐在吴山居唯一完好的小桌前，分享一顿简陋却温暖的晚餐。林昭的喉咙还在痛，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踏实——无论前方有什么，她不再是独自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