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瑶的死,像是一粒小石子,落入皇宫这片深海,没有溅起一点儿水花,就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郑菲倒是央求皇上查找凶手,但一个小小宫女的性命,哪儿值得浪费人手调查,更何况深宫后院中,死几个宫女又算得了什么呢,要是真查出什么来反而是大事,难得糊涂,皇帝让人只调查了一两天就不了了之了。
自那之后,郑菲再没有如之前那样恨不得扒着皇上不放,用一副皇帝真爱的眼神看人,每逢宫妃齐聚皇后宫中请安时,就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沉默得像是一束静静在角落里枯萎的花,没什么生气。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并没有像厌弃其他失去生机的宫妃那样厌弃她,反而对她更好了,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圣宠不倦了。
现在朝野上下关注的是春耕大事。
“(孟春之月)天子亲载耒耜……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籍。”春耕作为朝廷劝课农桑、重农尊祖、报本反始,鼓励农业生产的重要一环,从皇帝本人到下面的小吏,没有一个人敢轻忽。
可能是宫宴上皇子们的出色表现让皇帝终于想起来这几个儿子也到了可以拉出去人前遛遛的年纪了,此次春耕特意要求八岁以上的皇子一同参与,体悟百姓艰辛,关心农业生产。
其实也只是在队伍里增加了大皇子、太子和安王三人。四皇子、大皇女和五皇子年纪都还不够。
据说四皇子这对龙凤胎当晚就到皇帝面前撒娇打滚也要去,皇上的态度却很坚定,人还没锄头高呢,去了捣乱吗?
二人最后只好失望而去。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阮宴宁对出去春耕兴奋极了,一边看着仆妇给自己收拾行李一边念着书上看来的语句,满眼期盼,“这次要出去四天呢,要在外面住三晚。”他自从进了京只在今年出去过一次,还没有出去留宿过呢,快乐得像是一个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房梁上的楚怡满眼温柔地看着他开心的样子,特意嘱咐影七去检查明日出行的车驾。
她还记得前段时间大皇子与四皇子的事,特别是近期还死了个宫女,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哥哥。
*
次日,庞大的车队从宫门出发,在全城百姓的围观下走出城门,前往此次春耕的地点——敬农苑。
大晟皇帝春耕都是在城南的敬农苑,此处不仅设有祭祀天地社稷的祭坛,还有籍田、观耕台以及皇庄等配套场地设施。
春耕持续四天:第一天前往敬农苑,一行人在皇庄安顿下来;第二天在皇庄的丰泽园练习一番,以免亲耕时生疏;第三天才是正式春耕,皇帝会身着礼服,在祭坛祭祀后到观耕台前的籍田里完成“三推三返”的亲耕礼;第四天返程回京。
阮宴宁这些皇子的车驾被车队夹在中间,紧挨着皇帝的马车。
等过了出城的兴奋劲儿,大皇子和太子就不想在马车上老实待着了,吵着闹着要骑马。
前面骑马的皇帝见他们闹得厉害,索性大手一挥让皇子们都借此机会骑骑马放放风。
昨晚因为太过兴奋没睡好的阮宴宁脑袋一点一点地,听到旨意:啊?
阮宴宁当即就下了车来到皇帝身侧:“回父皇,儿臣尚未学过骑马,恐怕……”
“安王居然不会骑马吗?”前来谢恩的大皇子惊讶出声。
“大皇兄,王弟到底还小,以后慢慢会学会的。”太子立马抓住机会,阴阳大皇子捎带脚也挖苦下阮宴宁。
阮宴宁看着大皇子的一脸惊讶与太子目光中暗暗的嘲讽,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马背上的阮洋这才想起来这个儿子没到上书房和大皇子太子一起接受教育,每天就在他自己院子里看书学习,倒是没机会学习骑射,满不在乎地笑着打断:“无妨,既然如此不如就趁此机会学习下骑马,男儿怎么能不会骑马呢?等你学会了,我赏你一头小马驹,张瑞峰!来教安王骑马!”说着就把一旁一个眼熟的御林军叫了过来。
阮宴宁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父皇明显正在兴头上,自己再推脱就会扫了父皇的兴了,便沉默着和一路小跑过来的御林军张瑞峰回到了自己车驾附近。
“有劳张先生了。”阮宴宁躬身行礼。
张瑞峰哪儿敢收这一礼,忙侧身躲过把安王搀扶了起来:“安王客气了,您从未骑过马?”
“是,麻烦先生教我。”阮宴宁恭谨回答。
张瑞峰挠了挠头,他打小儿就在马背上玩,实在不知道从何教起:“现下车队正在行进中,上下马我就先不教您了,等到了皇庄再教,我将您抱到马背上,在前边牵着马,让你体会一下骑马的感觉。”
阮宴宁自然听从安排。
张瑞峰从车队里挑了一头稍微低矮些的马,递给安王一块饴糖。
阮宴宁看着手心里的饴糖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把手凑到了这匹温顺的小母马嘴边。
这匹枣红色额头还有一道白色闪电标记的马长舌一卷,把糖吞进嘴里,又用温和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没自己腿高的小人儿,喷着灼热的鼻息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骑马前最好先了解马的习性,和马打好关系。这是我特意选的一匹性格最好的小母马,比较好上手。”张先生见马不再注意这边,又细细讲解了一番骑马地要点,这才将安王抱了上去,帮助他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果然那马没有任何异议。
张瑞峰就这样牵着马慢慢向前走。
阮宴宁高高地坐在马背上,手紧紧握着缰绳,一动不敢动,好半晌才放松下来,有闲心看看四周的景物,这才明白为什么大皇子和太子会吵着骑马了,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真是不错。
楚怡自打那匹马接近阮宴宁就开始神经紧绷,这会儿已经溜到了马的下方,想了想,又回去拿了那件长版狐裘披风给阮宴宁披上系好,这才时刻关注着阮宴宁,生怕他不小心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