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草鞋岭
子弹在耳边炸响的时候,
李老栓正用刺刀挑开一具鬼子尸体的军装——
那布料比咱川军的灰布结实多了,
指不定能拆下来给伤员裹伤口。
头顶上捷克式轻机枪突然哑火,
他抬头看见二班长王富贵的脑壳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
红白相间的脑浆子溅在战壕的土墙上,活像哪个缺德鬼画的地图。
阵地上还剩八个人。
卫生员小周抱着断了胳膊的文书,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四川兵李老栓用刺刀挑着个鬼子钢盔当尿壶,嘴里骂骂咧咧:
\"龟儿子些,有本事上来拼刺刀噻!\"
最边上的老杨已经三天没说话,怀里抱着两门迫击炮的零件,
像抱着自家娃似的。
草鞋岭的月光被硝烟啃得支离破碎,
川军伤兵王老幺用牙咬开最后一颗手榴弹引信,
四川话混着血沫子:
\"格老子的,跟龟儿子同归于尽!\"
八个浑身是血的川军残兵背靠背站着,
脚下堆着砸烂的汉阳造——枪托上刻着\"出川抗日\"四个歪扭字。
三百米外,鬼子的膏药旗在铁丝网上晃荡。
歪把子机枪把战壕边缘的沙袋打得棉絮纷飞,
个戴眼镜的鬼子少尉举着南部手枪叽里呱啦,
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瘟鸡。
\"日你仙人板板!\"
独臂的赵连长抓起工兵铲,
\"等龟儿子上来,老子专砍罗圈腿!\"
话音未落,三个鬼子已翻进战壕,
三八大盖的刺刀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刺刀捅穿赵连长左肋的瞬间,
北坡突然炸起三颗红色信号弹。
古之月的苏北腔压过歪把子嘶吼:
\"缉私总队的龟孙们!给老子冲!\"
古之月的毛瑟步枪率先开火,子弹掀翻鬼子少尉的天灵盖。
徐天亮瘸着腿蹦上岩石,波波沙的弹雨泼向后续日军:
\"金陵烤鸭来喽!\"
作为先头部队,二十个缉私队员的捷克式交叉火力,
把鬼子的后续部队压在山腰动弹不得。
王老幺抡起工兵铲劈开眼前鬼子的锁骨,
川腔带着哭音:
\"援军...援军来喽...\"
五个突入战壕的鬼子被张营长的二十响点名,
最后一个被古之月用枪托砸碎喉结,钢盔滚进弹坑里叮当作响。
\"上刺刀!\"
古之月扯开衣领,苏北腔震落崖壁碎石。
身后六十把寒光凛凛的刺刀同时出鞘,
对面三十多个鬼子的膏药旗突然颤抖——
他们发现这群\"缉私队\"的拼刺架势,分明是税警总团的路数!
徐天亮把波波沙当棍子抡,金陵话带着狠劲:
\"老子在紫金山学的劈枪术!\"
枪托砸碎个鬼子的鼻梁,顺势捅穿另一个的肋叉子。
古之月反握毛瑟步枪当短矛,
活像苏北的船拳步法让他在尸堆里游走如鱼,
刺刀专挑鬼子的喉结下三寸。
王老幺突然惨叫——垂死的鬼子曹长用指挥刀捅穿他的右胸。
张营长狂奔过来时,川军老兵的四川话已经带血:
\"莫管我...守到...守到天亮...\"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个鬼子被徐天亮踹下悬崖。
古之月瘫在战壕里数弹孔——毛瑟枪管烫得能点烟。
古之月正在给王老幺合眼,
那柄沾血的指挥刀插在战壕边,
刀柄菊花纹章被砸得稀烂。
\"古...长官...\"
濒死的赵连长突然抓住古之月裤脚,独臂指着南坡,
\"那里...有我们埋的...五十箱手榴弹...\"
被炸烂的肺叶让他每说半句就吐口血沫,
\"给弟兄们...报仇...\"
徐天亮瘸着腿挪过来,金陵话带着鼻音:
\"老子给你唱段《贵妃醉酒》...\"
话没说完,赵连长的手已垂进血泊,独眼仍瞪着长沙方向。
突然,鬼子的轻重机枪全停了。
古之月听见徐天亮倒吸凉气的声音:
\"奶奶个熊,他们上刺刀了!\"
月光下,三四十个鬼子排成散兵线又一次的压了过来,三八大盖的刺刀在夜色里泛着青幽幽的光。
李老栓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
\"龟儿子要拼白刃?
来噻!老子裤腰带上还别着三颗手榴弹呢!\"
古之月摸了摸腰间的刺刀,刀把上缠着的布条早被血水浸透。
他想起以前在苏北老家,父母给他做棉袄时剪下的边角料——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打仗要死人,只觉得老妈絮叨得烦人。
现在那布条吸饱了血,硬邦邦的像块铁皮。
鬼子越来越近了,能听见皮靴踩碎瓦砾的声音。
古之月数着心跳,一、二、三...当第三个鬼子跨进战壕时,
他突然暴起,刺刀尖准确捅进对方的锁骨。
那鬼子嗷叫着倒下去,温热的血喷在他脸上,带着股铁锈味。
徐天亮的匕首抹了两个鬼子的脖子,
突然被个大个子鬼子缠住,两人滚进弹坑厮打起来。
\"亮子!\"
古之月想去救,却被另一个鬼子挡住。
三八大盖的刺刀擦着他的肋骨划过,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反手一刺刀扎进鬼子的小腹,
感觉刀刃碰到了硬硬的东西——
大概是饭盒里的饭团?
鬼子的惨叫声混着饭菜的香味,恶心人得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
古之月看见鬼子的后背突然炸开血花,有人在喊:
\"二营三连到!给老子往死里打!\"
他抹了把脸,看见张营长端着盒子炮冲在最前头,
山东腔吼得山响:
\"弟兄们,跟俺上!\"
张营长带着后续的三百多号人冲进阵地时,
正撞见古之月骑在鬼子身上啃耳朵。
那小子满嘴是血,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古之月!\"张营长一脚踢开尸体,\"你他娘的属狗的?\"
古之月抹了把嘴,苏北话里带着股狠劲:
\"营长,俺这是替王富贵报仇呢!\"
他指着不远处的尸体,王富贵的肠子流了一地,
被鬼子刺刀挑得稀烂。
张营长的脸抽搐了一下,突然扯开嗓子喊:
\"机枪手!给老子把歪脖子树那挺歪把子敲了!\"
徐天亮从弹坑里爬出来,棉袄袖子只剩半截,露出白生生的胳膊。
他捡起鬼子的王八盒子,冲张营长挤眉弄眼:
\"营长,您来得可真巧,再晚半步弟兄们就得啃鬼子的刺刀尖了。\"
金陵话软绵绵的,倒像是在夫子庙说相声。
张营长没搭理他,径自走到战壕边。
月光下,鬼子的尸体像被割倒的麦子似的躺了一地。
他数了数剩下的弟兄,加上援军还有两百四十多人。\"
古之月,带两个人去把伤员抬到后边。
徐天亮,你他娘的别玩枪了,给老子盯着左边!\"
话音未落,鬼子的炮弹突然砸下来。
古之月被气浪掀翻在战壕里,耳朵嗡嗡直响。
他看见张营长的警卫员小李飞了起来,
肠子挂在战壕的铁丝网上,像晾衣绳上的红布条。
\"营长!\"
他爬过去,看见张营长的大腿在流血,
子弹擦着皮肤过去了,留下一条狰狞的血痕。
\"别管老子!\"
张营长推开他,
\"去把李老栓那挺捷克式抢过来!\"
古之月这才发现,李老栓的脑袋被炮弹片削掉半边,
身子还压在机枪上。他咬着牙把尸体拖开,
发现机枪枪管已经打红了,摸一下能烫掉层皮。
鬼子又冲上来了。
这次他们学乖了,分成几路从不同方向进攻。
古之月抱着滚烫的机枪扫射,子弹打完了就用刺刀挑。
徐天亮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把武士刀,砍瓜切菜似的劈鬼子。
张营长拄着步枪站起来,盒子炮\"啪啪\"响着,每一枪都能撂倒一个鬼子。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古之月的刺刀断了,改用鬼子的三八大盖。
徐天亮的武士刀卷了刃,攥着半截枪管当铁棍使。
张营长的大腿已经麻木,用绑腿把伤口死死勒住,血流成了黑紫色。
\"弟兄们,鬼子又上来了!\"
徐天亮突然喊。古之月抬头一看,月光下密密麻麻的鬼子像蚂蚁似的涌过来。
他数了数,至少有两百人。
\"营长,咱们撤吧?\"他喘着气说,\"留得青山在...\"
\"撤个屁!\"
张营长骂道,\"草鞋岭要是丢了,整个防线都得垮!
弟兄们,跟老子拼了!\"
他突然扯开上衣,露出胸前的伤疤:
\"看见没?这是蕰藻浜留下的!
那时候老子就该死了,多活这些年都是赚的!\"
鬼子越来越近了。
古之月听见徐天亮哼起了《茉莉花》,
金陵小调混着血腥味,别有股苍凉劲。
他也跟着哼起来,苏北侉子腔和金陵官话混在一起,倒像是在唱双簧。
张营长笑骂:
\"两个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唱曲儿!\"
第一波鬼子冲进了战壕。
古之月的刺刀捅进一个鬼子的喉咙,突然被另一个鬼子抱住腰。
他闻到鬼子身上的汗臭味,还有股子大蒜味。
徐天亮的铁棍砸在鬼子头上,\"咔嚓\"一声像砸西瓜。
张营长的盒子炮早就没子弹了,攥着空枪当锤子使。
突然,古之月感觉后背一凉。
他回头看见个鬼子端着刺刀,朝自己的肚子刺来,刺刀上的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
\"营长...\"他想说什么,却被鬼子一脚踹开。
张营长红着眼冲过来,用空枪砸鬼子的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鬼子的脑浆溅在他脸上。
古之月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
他听见鬼子的冲锋号声,还有张营长最后的吼声:
\"弟兄们,给老子顶住!\"
然后,他看见张营长端起三八枪来和三个鬼子你来我往的拼刺起来,
古之月甩手用二十响打死了2个矮冬瓜似的倭寇,
这边张营长一刺刀结果了最后一个鬼子。
太阳从东边的山梁上冒头时,草鞋岭阵地静悄悄的。
鬼子指挥官站在远处的高地上,望远镜里看见阵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还有一面残破的青天白日旗在硝烟中摇晃。
\"支那军的援兵?\"
他问翻译。
翻译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从战壕里传来零星的枪声。
鬼子指挥官皱起眉头,看见几个支那伤兵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用最后的子弹射击。
\"八嘎!\"他骂道,\"给我派一个中队上去,彻底消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