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四集：自由的笑容
混沌的轰鸣声渐渐退潮，秦逸的意识如飘散的蒲公英，在虚空中缓缓沉浮。他以为会看见黑暗，却先触碰到了温暖——那是千万缕凡人的念力，像春日的阳光穿透云层，轻轻托住他即将消散的神魂。
“快看！糖糕铺子的阿爹不用再被衙役催税了！”
“娘的病……药铺的老神仙说，以后抓药不用看时辰了？”
“山妖大人不再抢亲了！他说要去妖界开个桃花酿的铺子！”
细碎的声音从混沌裂缝中漏出，秦逸的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人间的街巷里，老掌柜对着空了的“天命簿”发呆，终于敢让女儿嫁给心仪的书生；蓬莱仙岛的弟子们发现，胸口的仙门印记不再每月逼他们渡劫，而是化作了自由绽放的灵花；就连妖界的血月，也在某一刻褪去了血色，变成了温柔的琥珀色。
“原来……这就是自由。”他的指尖划过一道凡人的念力光带，看见某个渔村的孩子正在沙滩上画下没有锁链的船，“不是打破天道的枷锁，而是让每个灵魂都能自己决定，该如何绽放。”
凌仙的残魂星光忽然在识海深处亮起，如同一盏灯，照亮了他眼前的混沌。他“看”见她站在三十三天的边缘，指尖接住一片封神榜的碎片，碎片上的真灵印记化作蝴蝶，扑棱着翅膀飞向人间——那是金灵圣母的残念，她说要去人间做个教孩子练剑的先生。
“秦逸，你看。”凌仙的声音混着海风的咸涩，他忽然回到了第一世的海边，她穿着粗布麻衣，却笑得比阳光更灿烂，“那个总被天道安排嫁给将军的姑娘，现在正跟着货郎学吹糖人呢。”
秦逸的神魂泛起涟漪。他看见无数被天道抹去的可能性正在重生：有人选择修仙，有人选择种地，有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能对爱人说“我喜欢你”而不是“天命如此”。这些细碎的、鲜活的选择，像星星点亮了曾经被法则笼罩的灰暗世界。
“疼吗？”凌仙的残魂化作光点，轻轻包裹住他即将崩解的神魂核心，“我们的老槐树种子，已经落在人间的荒山了。等混沌重归，它会抽出第一根枝条，开第一朵花……”
秦逸忽然笑了，那是劫后余生的释然，是终于完成使命的轻松。他“看”见自己的道体碎片正在化作养分，融入混沌深处的土地，那些弑神剑的黑焰与创世青莲的微光，竟在泥土中交织成连理枝的纹路——那是他与凌仙用十万年轮回，在天道的废墟上种下的希望。
“原来，真正的自由不是对抗，是让每个生命都有选择的勇气。”他的神魂缓缓下沉，触碰到混沌最底层的温暖，那是无数凡人的祈愿汇聚成的长河，“凌仙，你听见了吗？有人在为新生的孩子起名字，不再翻查‘天命算卦书’，而是看着窗外的初雪，说‘就叫初晴吧’。”
凌仙的残魂忽然剧烈震动，化作无数细小的光吻，落在他神魂的每一处裂痕上：“你知道吗？当封神榜崩解时，所有被囚禁的真灵都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你用道血写下的‘自由’二字，每个字都带着糖糕的甜，和老槐树的木香。”
秦逸感觉有什么在灵魂深处圆满。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创世青莲会选择他们作为宿主：不是因为力量，而是因为他们始终相信，在冰冷的法则之外，还有一种温暖的力量，能让混沌开出花朵，让天道学会微笑。
“该睡了。”他轻声说，任由神魂沉入混沌的怀抱，却在最后一刻，“看”见三十三天外的人间，某个小山村的山顶，一株幼苗正顶开冻土。幼苗的第一片叶子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小字——“秦逸”，而第二片叶子上，是“凌仙”。
混沌彻底平静下来的瞬间，秦逸的意识化作千万光点，其中最明亮的两簇，悄悄落在幼苗的根部。他知道，下一次睁开眼时，或许是在人间的糖糕铺子，或许是在妖界的桃花林，又或许是在某个尚未被命名的新世，但无论何处，只要有自由的笑容在，只要有凌仙的手牵着他，便是最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