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乌衣巷,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多了一份水乡特有的静谧与朦胧。盏盏红灯笼悬挂在屋檐下,将温暖的光晕投射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倒映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中,波光粼粼,如诗如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和桂花香,偶尔传来几声悠扬的评弹或丝竹之音,更添几分江南韵味。
陆可凡、林婉儿、柳织嫣和萧子然四人(小白被留在了客栈,夜影则不知潜伏在何处),如同普通的游客一般,沿着河边的小巷,朝着林婉儿感应到的那家茶馆走去。
那家茶馆的位置略显偏僻,坐落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深处,门面不大,挂着一块古朴的木质招牌,上书“忘川茶舍”四个娟秀的隶书。与其他灯火通明的店铺不同,茶舍里只透出几盏昏黄而温暖的灯光,显得格外清幽雅致。
“就是这里了。”林婉儿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带着好奇和试探意味的血裔气息,就源自这家茶舍内部。而且……奇怪的是,她似乎还隐隐约约感应到了另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气息?这股气息虽然也带着一丝蛮荒和暴戾,但并不像之前遇到的敌人那样充满纯粹的恶意,反而……更像是一种桀骜不驯的野性?
四人对视一眼,都提高了警惕。看来这家小小的茶舍,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们推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茶舍内部别有洞天。空间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空气中弥漫着上等茶叶的清香和淡淡的檀香。几张古朴的竹制桌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靠窗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流水假山,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
此刻,茶舍里只有两桌客人。
一桌坐着两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年轻女子。
其中一位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旗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她长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面容清丽绝伦,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和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柔美。她的面前放着一杯清茶,正低头看着一本线装书,神态娴静而专注。林婉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带着好奇和试探的血裔气息,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就是他们要找的血裔同胞?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她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劲装,将火辣性感的身材展露无遗。一头如火般鲜艳的红色短发,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五官明艳动人,带着几分野性和不羁。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即使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也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而林婉儿感应到的那股桀骜不驯的“危险”气息,赫然就是来自她的身上!她……难道是蚩尤部属?!
两个气质、穿着、甚至能量属性都截然不同的绝美女子,竟然……坐在一张桌子旁,悠闲地喝着茶?这画面太过诡异,让陆可凡等人都有些发懵。
另一桌则坐着一个……嗯……极其魁梧雄壮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在这江南的微凉秋夜里显得格格不入),露出两条比陆可凡大腿还粗的、布满了狰狞伤疤和奇特纹身的胳膊。他剃着一个光头,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刀疤,面容虽然算不上丑陋,但配合上那凶悍的气质和如同小山般的身躯,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他面前没有茶,只有一大壶看起来就很烈的白酒和一盘……分量惊人的酱牛肉。他正旁若无人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发出“咕咚咕咚”和“咔嚓咔嚓”的声音。而他身上散发出的,正是那股纯粹的、充满了力量感和蛮荒气息的……蚩尤部属的力量!
这……这茶馆到底是什么地方?!血裔和蚩尤部属竟然能如此“和谐”地共处一室?!
就在四人愣神之际,茶馆里间走出来一位身着青布长衫、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看到陆可凡等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上前招呼道:“几位客官,里面请。想喝点什么茶?”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茶馆老板,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能量波动。
“呃……我们……”陆可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婉儿反应较快,微笑着说道:“老板,我们随便看看。听说您这里的茶不错,想来品尝一下。”
“好嘞,几位这边请。”老板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一张空桌坐下,给他们沏上了一壶香气扑鼻的碧螺春。
四人坐下后,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两桌“特殊”的客人。
那白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们。她的眼神清澈如水,带着一丝好奇和……了然?她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仿佛他们的到来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太多波澜。
而那黑衣红发女子则更加直接,她放下茶杯,转过头,用那双锐利如刀的凤眼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们四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挑衅和玩味的笑容。当她的目光扫过陆可凡时,似乎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战意?
至于那个光头壮汉,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酒肉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偶尔抬头灌一口酒,或者撕下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这诡异的氛围让陆可凡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压低声音对萧子然说:“秀才,这什么情况?演戏呢?还是……鸿门宴?”
萧子然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那两桌人,然后缓缓摇头,同样低声道:“看、看不透…那、那白衣…女子…气息…内敛…平和,确、确实…是…血裔…无疑,且、且…修为…不低。那、那红发…女子…和…光头…壮汉…则…是…纯正…的…蚩尤…部属…后裔,气、气息…狂暴…但…并无…明显…恶意。他、他们…之间…似乎…真的…维持着…某种…平衡…”
就在他们低声讨论的时候,那个红发黑衣女子突然站起身,迈着如同猫般优雅又充满力量感的步伐,径直朝着他们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陆可凡立刻警惕起来,下意识地将柳织嫣和林婉儿护在身后。萧子然也暗自扣紧了玉符。
女子走到他们桌前,停下脚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可凡,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容:“喂,金毛狮子,新来的?”她的声音如同她的外表一样,带着一种火辣的磁性。
金毛狮子?!陆可凡嘴角一抽,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过比起“金甲狮王”,好像……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你是谁?想干嘛?”他沉声问道。
“我?”女子挑了挑眉,“我叫赤练。至于想干嘛……”她目光在陆可凡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眼神,“没什么,就是看你……挺壮实的,好像……挺能打?”
陆可凡被她看得有些不爽,冷哼一声:“想打架?”
“打架?”赤练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又带着几分野性,“好啊!本姑娘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样子,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那件事?陆可凡心中一动:“什么事?”
赤练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神秘地眨了眨眼:“想知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今晚子时,镇东头的‘玄水娘娘庙’,敢来吗?”
玄水娘娘庙?!又是那里!
陆可凡和萧子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看来那座庙宇,果然是解开古镇秘密的关键!
“好!我们去!”陆可凡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下来。无论对方是敌是友,有什么目的,他都必须去探个究竟!
“有胆色!”赤练赞赏地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低头看书的白衣女子,“喂,水墨,你家来‘亲戚’了,不去打个招呼?”
那被称为“水墨”的白衣女子这才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转向陆可凡和萧子然,最后对着赤练,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得如同江南的烟雨:“赤练姐,莫要胡闹。几位远道而来,应是客人才对。”
她站起身,走到陆可凡等人桌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动作优雅,无可挑剔:“小女子苏水墨,见过几位。刚才舍姐言语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她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舍姐?!这两个风格迥异、气息截然相反的女人,竟然是姐妹?!一个血裔,一个蚩尤部属后裔,是姐妹?!
这个信息再次震碎了主角团的三观!
“苏…苏姑娘…客气了。”萧子然连忙起身还礼,脸颊微红,似乎不太习惯和如此美丽的女子打交道。
陆可凡也有些发懵,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苏水墨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淡淡一笑,解释道:“家父乃是血裔,家母……则是传承了蚩尤部族一丝血脉的后人。当年两人因缘际会,在此地相遇相知,打破了族群的禁忌,才有了我们姐妹。也因此……我们这一支,才能在这乌衣巷,与河对岸的‘邻居’们,暂时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这个解释虽然依旧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勉强说得通了。或许正是因为她们这种特殊的血脉融合,才使得乌衣巷成为了一个血裔与蚩尤部属能够“共存”的奇特之地。
“那……你们知道我们要来?”陆可凡问道。
苏水墨点了点头:“几位贵客气息不凡,尤其是陆公子您的黄金血裔之力,刚一入镇,我便有所感应。只是不知几位……来此有何贵干?”她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探寻。
陆可凡正想说出寻找同胞和云若青的事情,却被萧子然用眼神制止了。现在情况不明,不宜过早暴露底牌。
萧子然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我们…只是…云游…至此,听、听闻…乌衣巷…人杰地灵,特、特来…探访…古迹,顺、顺便…寻访…几位…失散…多年…的…远、远房…亲戚…”他编了个不算高明但也不容易出错的理由。
苏水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点破,只是微笑道:“原来如此。乌衣巷确实有些独特的景致和传说,几位若有兴趣,小女子倒是可以为几位做个向导。至于寻亲……”她顿了顿,“镇子不大,诸位若有具体姓名或信物,或许……我可以帮着打听一二。”
她这话看似热情,却也带着几分试探。
“多、多谢…苏姑娘…美意。”萧子然不卑不亢地回应,“我、我们…暂且…自己…寻访,若、若有…需要,定、定向…姑娘…请教。”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喝酒吃肉的光头壮汉,突然放下了酒壶,抬起头,瓮声瓮气地开口了:“水墨丫头,赤练丫头,时辰差不多了,该去‘那边’看看了。免得那些老家伙又不安分。”他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知道了,熊伯。”赤练应了一声,对着陆可凡等人挑了挑眉,“子时,玄水娘娘庙,别忘了。”说罢,便和苏水墨、光头壮汉熊伯一起,离开了茶舍。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陆可凡等人陷入了沉思。
乌衣巷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血裔与蚩尤部属的混血姐妹,维持着脆弱和平的古镇,还有那座似乎是关键所在的玄水娘娘庙……
今晚子时的玄水娘娘庙之约,究竟是陷阱,还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