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魅……魅术!?”
白苓惊愕瞪圆眼睛,久久无法回神,银铃发尾随着颤抖的身躯发出细碎清鸣,像是被风惊扰的檐下铜铃。
她知道自己体内被神不知鬼不觉种下术法后已经够震惊了,结果现在告诉她居然是魅术……
她说昨晚怎么一直梦见被男妖精纠缠,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白苓双手抱胸,表示无法接受。
“阿苓,你应该没事吧?”胡枝音犹豫了半晌,终究问出声。
“没事是肯定没事的……”
自己有没有被占便宜白苓还是清楚的,就是被潜藏在暗处的妖觊觎,还被下了魅术,怎么想都很膈应。
她垂头回想到底什么时候中招的,鬓发垂落挡住凝结冷霜的眉眼。
小花妖蔫蔫的,像是许久没浇水,了无生机。
林惊鹤眸中浮出阴翳,将指尖那抹幽蓝游丝狠狠捏碎,尽量维持平稳:“看来,阿怜是被妖盯上了,但那妖没有得手,或许会第二次下手。”
“真是狂妄,竟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对阿苓下这种龌龊术法。”
胡枝音气得美目喷火,扣住华丽剑鞘的指节发白。
她拍拍白苓的肩背,郑重道:“阿苓莫怕,从今日起我晚上同你住一起,绝不让那恶心的妖靠近你半步。”
“谢谢姐姐。”
白苓笑得勉强,垂眸凝向恢复光洁无瑕的手背,是林惊鹤洗涤干净她经脉中的魅术后,又帮她愈合了血痕。
魅术是划开她手背才显出,而昨日同样的地方恰好被挠伤过一次,这让她不得不产生联想。
她攥住衣襟的手指节发白,眸光凝起。
那些疯新娘肯定有问题。
因为受到“惊吓”,男女主让白苓就待在客栈休息,走访群众之事,他们自己去就好。
白苓原本因为干扰任务是肯定要跟去的,但她又想到“对她下魅术的妖”和疯新娘有联系,而“凶手灵仙”也和疯新娘有关系,那两妖或许也有关系。
所以,她便假意乖乖留在客栈休养心情,准备趁他们去走访,自己再去会一会那些疯新娘。
但临走前,男女主又担忧放白苓一人在客栈会不会遇到危险?
胡枝音提议:“要不,我留在客栈,你和林兄去走访?”
风逸之刚要点头,却被白苓焦急打断:“没关系的,姐姐,你和风大哥他们一起去就好,不用管我的。想来这青天白日的,那妖也不敢作祟。”
“可……”胡枝音神色犹豫。
白苓再三强调一定没事的,胡枝音只好不再坚持。
白苓松了口气,可还没几秒,那口气又被吊起来,只因老狐狸又笑吟吟开口:
“不如某留下照顾阿怜,胡师妹、风兄,你们二人去调查,如何?”
“那太好了!”胡枝音眼神又转为揶揄,冲着白苓挤眉弄眼,“若是有林师兄照顾阿苓,那肯定是最好的,是不是啊?”
“不必了吧,那太麻烦林公子了。”白苓的笑容比之前还要勉强。
青年莞尔,故意说漂亮话:“照顾阿怜是某之荣幸,怎么能叫麻烦。”
两人目光相接,一双是戏谑含笑,一双无奈苦笑,可在旁人眼里却似在含情脉脉对视。
胡枝音目光在两人间逡巡片刻,突然拽住风逸之手腕疾步离去,绯色裙裾扫过门槛时溅起狡黠笑意。
绝对不能打扰他们培养感情。
风逸之本还有点困惑这古怪的气氛,可忽然手被握住,整个人大脑宕机,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她握我的手了……
风逸之耳尖通红地盯着相握的手,浑然不觉已被拽出半条街。
瞧着男女主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白苓哈哈苦笑,转头冷睨向淡定喝茶的青年,反讽道:
“阿苓竟不知林公子这般乐于助人呢?”
青年修长指尖把玩着青瓷盏,漫不经心:“某并不乐于助人。”
茶盏表面瞬间凝出冰纹,又在青年刻意收敛的气息中悄然融化。
“哦?”白苓挑起眉峰,好笑道,“那林公子下来这是……为了偷懒吗?”
林惊鹤轻轻一哂:“某只乐于助阿怜。”
青年长眉凸骨晕着天光,那双润泽剔透的黑眸深深望向她,玉色发带随风飘扬,似水墨山峦清逸的线条,越发显出渊渟岳峙的风度。
白苓的心口猛跳一瞬,可须臾又换上警惕:“林公子尽会说些好听话。”
“阿怜不信?”林惊鹤弯眸。
“不信。”白苓冷硬,她别过脸,声线如冰泉中浸过,“林公子还是和胡姐姐、风大哥一起去查案吧,我这里不需要保护。”
小花妖浑身带刺,连正眼都不再给他施舍半分,林惊鹤只好施施然站起身,叹了一口气:
“原本还想和阿怜分析下那下魅术之妖,看来阿怜不需要,那某就走——”
“你知道什么?”白苓抓住他的衣袖。
林惊鹤瞥过攥紧自己衣袖的纤指,心情极好:“阿怜若想知道,那便来某的房间。”
说罢,他扯回自己的衣袖,闲庭信步离开。
这老狐狸又在搞哪一出?
白苓盯着他修挺清俊的背影狠狠皱眉,不过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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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白苓坐在桌前,眼神古怪瞧着青年。
他正在烹茶——炙茶、碾罗、煮沸、投茶、分茶,五道步骤样样不落,很是闲心逸致。
白苓虽然有点烦躁,可他的动作挺有观赏性,耐着性子看他进行完所有步骤。
沸水冲入建盏激起雪沫云涛,他垂眸分茶的姿态端方如画,直到最后一步——他把茶沫上形状似黑云母的一层水膜去掉,白苓才出声:
“林公子叫我来,莫不是就让我看你如何烹茶?”
青年淡笑不语,只将青瓷盏推到她面前,眼神示意她品尝。
白苓撇撇嘴,不过还是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清冽、悠长、略带微苦的口感,她很喜欢,眼睛情不自禁亮了下。
林惊鹤目光分毫不从少女脸上移开,细微的变化也能捕捉到,弯唇:“阿怜很喜欢。”
“别自作多情,谁喜欢了。”白苓装腔作势,搁下茶盏后没好气道,“林公子,磨蹭这么长时间了,您也别卖关子了。”
青年笑容不变:“好吧,那某便说说给阿怜下魅术的妖。”
白苓认真望向他,期待着下文,却先被甩了个问题:“阿怜可知道擅长用魅术的妖有哪些?”
“狐妖、猫妖、蛇妖……”白苓掰着手指头数,“哦,还有花妖,不过最擅长魅术的还是狐妖。”
林惊鹤:“是,这些妖都擅长魅术,只不过存在阿怜身体里的术法并无妖气,需要你自己去思考那到底是什么妖。”
“什么妖……”白苓怔忪垂下眼睫,忽地,灵光闪过,“应该是狐妖或者猫妖!”
青年挑起眉峰:“怎么说?”
白苓忍不住站起身,忿忿开口:
“昨晚,我一直做梦,除了梦见有个男妖精在喊我,让我睁眼看他、还要亲我之外,还梦见腰上勾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花茎长毛了,还难受呢,现在想来应该是那妖的尾巴!对,肯定是尾巴!”
“所以,一定是猫妖或者狐妖,我私以为手感更偏于狐妖。”
她气鼓鼓的,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每说一句话,青年如玉的脸就黑沉一个度。
“咔嚓——”陶瓷碎裂的声音。
白苓愣了下,扭头看去,就见好好的青瓷茶盏在青年节骨分明的手里一寸一寸湮灭成齑粉,茶水烫得他指尖泛红,可也丝毫不顾。
他只直勾勾盯着她,狭长凤眸的锋利似刀刃,翻涌出诡谲的金丝缠绕的浓雾,仿佛随时能生生割出来,勒断野兽的脖颈。
这老狐狸又犯什么病?
白苓蹙起眉尖:“林公子,你——”
青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紧紧勒着,像是要将指骨嵌她的皮肉里,“走。”
白苓猝不及防被拽走,都反应不过来挣扎,呆呆问:“去哪?”
“杀妖。”
碎冰裂玉的一声,冷得人心口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