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又问道:“你们几多人来住?”
李晓明笑道:“人不多的,只七八、十几个。”
“到底是七八个,还是十几个?
人太多了可不行呀,我们这里的三老,其实不让留宿外人的。”
李晓明伸手一指,含糊道:“人不多的,只住你那间柴房就行啦!”
老头见他面色和善,且又只住柴房,不住正屋,放下心来,
说道:“那屋里杂乱,我先理抹理抹去,你们来吧!”
说着便弓着背走过去,开了柴房的门,去里面收拾打扫。
李晓明也问了一声:“老伯,你家里还有别人么?”
老头头也不回地道:“老汉我只有一个儿子在县里当兵,如今家里就我一人。”
“哦。”
李晓明心想,家里人少,众人住着更方便些,省得招惹是非。
见住宿的事终于敲定,不禁志得意满,心想,还是得我老李出马才能搞定。
于是跑出村外,招呼众人都过来,大家见又有房子睡觉了,都十分欣喜,
只王吉听说是用了两个枪头,很是舍不得,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房主不是好人。
众人推着小车,扛着枪杆,一窝蜂地拥到老头家里。
老头刚打扫完柴房,一出门看见这许多人,闹哄哄地推着车、扛着棍,不禁惊的退后了两步。
连忙扯住李晓明,惊问道:“怎地如此人多?”
李晓明笑着敷衍道:“哎呀,老伯,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你管有多少人?反正只住你一间房便了。”
说着,怕老头反悔,招呼众人赶快将家伙小车都弄进屋里,
支起瓦罐,就用老头的柴火做起饭来。
老头站在院子里,瞪着眼看着众人,没个奈何。
少顷,左右邻居见老头家里来了如此多的陌生人,都来看热闹。
那老头又在外面和邻居们摆起理来,还拿出李晓明给的剃肉刀,敲得叮叮当当的让邻居们看。
邻居们有笑的,也有窃窃私语的。
李晓明才不管他们,这跟昨天不一样,又不是白住他的,还这这那那的。
众人煮好肉粥,都端着大碗在房里吃饭,
那老头又背着手进来,手指着王吉,问李晓明道:“方才你那伙计说你们是贩盐的,
你又说你们是卖杂货的,你们到底是干啥子的?”
李晓明只顾低头呼噜呼噜地喝粥,头也不抬地道:“不是说了么?
卖杂货的,又有铁器又有盐,怎么啦?”
“那你们是哪里人?从哪来的?”
“唔......我们是梓橦郡的,在成都卖完货,这不是要回梓橦么?”
“你们既是卖了货,怎地没钱付,还要用东西抵账?”
旁边王吉见老头喋喋不休,像审贼一样,
生气地道:“死老头,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们一路而来,就没有像你这般贪心要东西的,
我们又不白住你的,也不吃你的饭食,怎地还没事找事,没完没了的?”
老头被呛的吹胡子瞪眼,正要发作,
李晓明放下大碗,拦住道:“哎哎哎,好了好了,再给你一个,
休要再啰嗦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了,不妨碍你的。”
说着,从旁边提来一个叮当乱响,沉重的麻袋,又从里掏出一个枪头递给了老头。
老头接过剔肉刀,又看了看众人,呆怔了片刻,
说道:“既是如此,你们早些歇息吧!院子里的青菜你们可揪些来吃。”
李晓明随口敷衍道:“好好,您老也赶紧去歇着吧!”
老头终于不再罗唣,弓着背走了,
王吉骂骂咧咧地道:“这老头子,可不像个好人呐!”
李晓明安慰道:“出门在外,哪能事事遂意?在此凑合一晚,明天早早地走人罢。”
于是,众人吃饱了饭,便打起地铺早早地睡了。
李晓明躺在麻袋上,心想,明天就到成都了,到时候想办法直接去找义丽郡主兄妹,
郡主和我最好,看看能不能直接让郡主把盘缠和公文还给我,这样就能撇开李许了,
我贩完这次盐,以后这条线让王吉、王祥自己带队就行了。
我以后再不来成都了,麻烦也就找不到我了......
如此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中,李晓明领着贩盐众人,载着几千斤铜钱回汉复县,
一众人行到中途,见到刘新领着人,正在四处张贴告示,
李晓明十分奇怪,打招呼问道:“刘主簿,你这是干什么呢?”
刘主簿笑道:“大人,您回来啦!我们这是给您找人呢,
大人的心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怎会不知?
看,都在这上面写着呢!
您放心好了,我已经带人贴了几千张了,”
说着把告示递到他手里。
李晓明接过一看,只见告示上写着:
“陈方菱,女,年二十三岁,原是张家堡张奎之妻,带有一子一女,
此女后来与我家陈县令一见如故,两情相悦,
后因事离别,我家县令十分思念,
望陈方菱本人看到告示后,速来我县与陈县令团聚,比翼双飞,再续前缘。
若有知其下落,能到县衙报告消息者,必有重酬。”
下面画了张图,竟是义丽郡主的模样。
李晓明看后大急,满脸通红,
骂刘新道:“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写的是什么狗屁,
你把这东西贴的到处都是,我们还能做人么?
况且,你这画的也不是小菱子的模样。”
刘新笑道:“大人,您身为一县之主,能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吗?
至于图影像不像的,跟谁过不是过?”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里的告示贴在墙上。
李晓明一边骂刘新,一边去撕那告示,
刘新嬉皮笑脸,支攘着两手拦住不让撕。
“大人,快醒一醒......”
“大人,出事啦,快醒一醒......”
李晓明从梦中醒来,见黑暗中几人正在摇晃着呼喊自己,又听见外面十分吵闹,
许多人的脚步声、马匹嘶鸣之声、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李晓明心中咯噔一下,头皮发紧,只一瞬间,便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外面是怎么啦?是石兴的人么?”
王吉与众人也慌道:“不知道呀!我们也刚被惊醒。”
“快接枪头,给火药枪装弹,小炮也准备好。”
李晓明急忙跳起来,两步窜到门口,趴在门缝处往外一看,
心中更是大惊,只见外面院子里被火把照的通明,
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光弓箭手就有数十名,还有一二十骑骑兵,
“这不是石兴的羯人,这是官兵呀!”
李晓明额头上冷汗津津,心想,这是怎么说话?
我们一路形同乞丐,喝粥露宿,没干过任何作奸犯科的事,
怎地会来如此多的官兵将我们包围?
难不成这又是李许的阴谋?
按理说不应该呀,我已经按他的意思,一步步往成都去了,
即便要下手,也不该在这里呀!
王吉和众人此时已接好枪头,装好弹药,慌张地问道:“太爷,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