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西斯这是第一次来楼家,还有些拘束。还好楼骕只是看起来很威严,实际上还挺开朗。
从晚宴回来又检查了一通,这会儿都是半夜了,楼骕直接赶他们去睡觉。
楼双信洗澡的时候,维尔西斯在客厅,看见有一只亚雌从楼梯那里探头,动作很轻很小心,长得和楼双信有六七分像。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楼双信有个亚雌弟弟,叫楼予安。
楼予安是楼骕雌侍的孩子,跟楼双信不是同一个雌父,但关系也说不上不好。
虽然楼家在主星算不上突出,但在老家厄俄斯-7星球那也算是相当有实力的巨头。那位雌侍叫达汵,心理有些问题,被家里人磋磨狠了,当时被当成个礼物直接送到楼骕房间里。
楼骕那时候年轻,也是被算计了,但达汵也没有办法,他完全是被绑过去的,楼骕还没碰他,就哭得快昏死过去了。
让他当个雌侍也无所谓,后来稍微养的好了一点,生了楼予安,但达汵的精神状态始终不好,就只能留在疗养院里一直养着。
楼予安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雌父更多,胆子很小,不爱见人。再加上本来就是亚雌,天生就瘦弱,这会儿躲在楼梯上,只露出一个头顶和黑黝黝的眼睛。
维尔西斯怕吓着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温声说,“你好。”
“你,你好。”楼予安小声说,犹豫了一下,才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来。
他还没成年,比维尔西斯矮很多,稍微走得近一点点就要仰头看,试探着说,“你是哥哥的雌君?”
维尔西斯点头,“是的。你是楼予安,对不对?”
楼予安点头。
在他的印象里,楼双信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哥哥。他几乎不跟家里虫一起住,很早就搬出去自己住,只跟机器虫待在一起。
虽然哥哥不凶,对他也很好,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话说。
事实上几乎所有虫跟楼双信都没话说。他的哥哥每天都泡在古籍里,偶尔会提笔画画,而对于家里的产业亦或是什么社交,半点兴趣都没有,光脑跟摆设一样,常年不回消息。
楼予安觉得哥哥像是孤立在所有虫之外,他身边没有其他虫,他也不需要。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在家里看了宴会的直播,觉得现在的楼双信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原来他也是会去这种场合,甚至能表现的这么游刃有余、闪闪发光的。
是什么让哥哥变了,是那个很帅气的雌君吗?楼予安很想见见他。
“我看见哥哥被欺负了,你在保护他。”楼予安小声说,“你很厉害,虫翼也很漂亮。”
楼予安的眼型稍微比楼双信圆一些,亚雌的骨相大部分都柔和,但楼双信本身也就是这种温润的脸,维尔西斯越看越觉得,可能小时候的楼双信也就跟这样长得差不多。
越看越稀罕,维尔西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我当然要保护他。你和你哥哥也都很漂亮。”
“我不一样的。”楼予安弱弱地摆手,“我不敢和虫说话......也当不了军雌。军雌很厉害。”
“亚雌也有亚雌能做的事情。”维尔西斯摸摸他的小脸,“你这不是正在跟我说话吗?会变好的。”
楼予安被摸得有点害羞,“因为我想认识你。哥哥很喜欢你......他变得不一样了,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你?”
维尔西斯手一顿,“哪里不一样?”
楼予安跟维尔西斯在沙发上坐下,两只虫小声说话,嘀嘀咕咕。
其实维尔西斯也不明白。他第一次见到楼双信,那只雄虫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跟那些流言半点不搭边。原本以为只是以讹传讹,有误传很正常。
但是会连亲弟弟也误会吗?按楼双信的性子,会在亲虫面前表现的那么低迷沉默吗?楼骕眼里又会是怎么样?
他突然想起来,他们结婚以来,楼双信鲜少提起家庭。在刚刚看来,楼家的氛围可以说是很好,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除非维尔西斯主动提,不然估计够呛能见一次楼骕。
雄主好像对楼家没有什么归属感。
维尔西斯又想起楼双信所说的占卜和法术,似乎都是只有他会。楼家最主要的标签就是古东极文化,这一点一直弱化了楼双信身上的种种疑点,但仔细想来,如果真的只是靠古籍或者传承,怎么可能只有楼双信一只虫会,甚至连作为家主的楼骕都一无所知?
楼家肯定有专门研究古籍典着的虫,大概率是一个相当完善的研究部门,没理由楼双信都能了解的东西他们不了解。
楼双信是不一样的,他和楼家所有虫都不一样,也和虫族所有雄虫都不一样。
他甚至和“楼双信”都完全不一样。
维尔西斯突然感到恐慌。一时间所有的异常都立刻放大,包括楼双信作为雄虫的那些特殊性。楼家没有那样的土壤养出一个忠贞不二的雄虫,楼骕本身就娶了好几个,也从不把一雄多雌当回事。
是楼双信自己,不遵守虫族的社会守则,他了解但不认同。或者说,楼双信的价值认知,本身就跟虫族不一样。
是楼双信藏得太好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是“楼双信”?
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如何李代桃僵,这些对维尔西斯来说都不重要,他只在乎一点:现在这个和他相爱的楼双信会不会走?
雄主没有告诉我。如果我去问,他会回答吗?答案我能接受吗?
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的话,我要怎么办?
维尔西斯不说话了。楼予安不知道他突然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只是很安静地坐着,两只虫的头靠在一起。
楼双信在房间没看到维尔西斯,走出来,从沙发背后看见靠在一起一黑一白的两个脑袋,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们发丝上,让他的心也柔软起来。
他走过去,一手揉一个脑袋,“说小话?”
楼予安抬头怯怯地看他,确认哥哥是笑着的,于是也笑了,“在聊哥哥。”
楼双信挑眉,“说我什么?”
“不能说。”楼予安摇头,站起来,“我要去睡觉了。”
维尔西斯坐在原地看他,粉嫩嫩的眼睛里盛着柔柔的灯光,楼双信倾下身子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们说我什么了?”
维尔西斯也摇头,“不能说。”
这下楼双信是真的有点惊讶了,“维达都背着我跟予安有小秘密了?孤立我?”
维尔西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和他拥抱,低声说,“你会离开吗?”
楼双信想要回抱他的手顿了一下。
维尔西斯说,“那天的纸灰,我也喝了。”
“什么?”
“我把印章放到房间里去的时候,你背着我,又画了一张符,用灰烬泡水喝了。”维尔西斯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所以......我也偷偷喝了。那个东西够把我们绑在一起吗?如果哪天你想走,能为我留下吗?”
楼双信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他应该感动的,维尔西斯爱他。
但被揭穿的这个瞬间,他只感到恐惧,他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不重要了,其实不是的,他根本不敢说。
他只想做楼双信。他再也不想当楼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