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钥匙搅动左眼的刹那,江临风听见血肉与金属的共生之音。镜中新娘的盖头突然暴涨成血色天幕,将整个世界裹成茧状。当他拔出钥匙时,发现匙柄竟长出了自己的指纹。
\"夫君终于来圆这场因果了。\"林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渗来,婚宴现场的红烛突然淌出黑血。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小篆,正是江家族谱缺失的第九页——所有文字都由人面疮排列而成。
江临风左眼的青铜纹路突然倒转,视线穿透嫁衣看见新娘体内盘踞的龙骨。那截尾椎骨分明是曾祖父的烟枪,而龙爪上套着的血玉扳指,此刻正在他无名指上发烫。
八仙桌上的合卺酒突然泛起涟漪。江临风看见酒液中沉浮着九个婴儿的头盖骨,每块骨片都刻着江家男子的生辰。当他打翻酒杯时,酒水在地面漫成黄泉九曲的图案,每个弯道都浮现出姑婆们梳头的场景。
\"吉时到——\"傧相的唱礼声带着铁链拖曳的杂音。江临风突然被十八个镜奴架起,这些与他一模一样的傀儡眼窝里插着青铜钉。喜秤挑起盖头的瞬间,他看见新娘左脸是林夕含羞带怯的模样,右脸却是母亲被炼魂时的狰狞表情。
龙凤烛爆出青紫色的火光。新娘突然撕开胸膛,露出缠绕在心脏上的青铜锁链,链条另一端竟连接着江临风的肋骨。当喜婆递来缠着裹脚布的秤杆时,江临风发现那红绸下裹着的分明是判官笔。
地动山摇的刹那,婚宴现场开始镜面折射。江临风看见七个不同年代的自己正在同时经历这场仪式:宣统年间的长辫新郎、民国着中山装的青年、乃至穿着现代病号服的自己。每个时空的新娘都在撕扯嫁衣,布料裂开的声响如同锁龙钉被拔出的哀鸣。
\"江家女子生来就是缚龙索。\"新娘的双手突然变成青铜爪,将江临风按在贴满符咒的拔步床上。床柱上的和合二仙浮雕开始滴血,他们的眼珠转动着显现出祠堂地宫的景象——那些星图排列的心脏正在重组成人形。
当青铜爪刺入胸膛时,江临风没有感到疼痛,反而听见齿轮咬合的清脆声响。新娘从他肋骨间抽出一截脊椎,那骨节上密密麻麻刻着江家女子的忌日。最末一行尚未凝固的血字,正是母亲失踪那天的日期。
镜面突然浮现裂纹。江临风趁机将判官笔刺入婚床的合欢枕,枕芯爆出的却不是棉絮,而是无数写着生辰八字的指甲盖。这些指甲在空中拼成八卦镜,镜光照出新娘后背的刺青——竟是条首尾相衔的青铜蛇。
\"时辰不够了呢。\"新娘突然咬断自己的舌头,断舌在血泊中化作青铜钥匙。江临风左眼的纹路与钥匙产生共鸣,视线突然穿透镜中界,看见现代医院里的自己正躺在IcU病房,而母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心率监测仪的波纹里。
地面裂开深渊的瞬间,江临风坠入时间夹缝。无数记忆碎片如刀片划过:七岁那年母亲往他眼中滴的不是药水,而是熔化的青铜汁;祠堂地基下埋着的不是祖先牌位,而是九具与他容貌相同的青铜傀儡;昨夜撕碎的纸人眼眶里,燃烧的判官笔灰烬组成了衔尾蛇图案。
当他在血玉扳指的剧痛中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跪在炼魂鼎前。鼎中黑菊已经绽放至脸盆大小,每片花瓣都是张尖叫的人脸。九位姑婆的裹脚布缠住他的四肢,而母亲正握着骨刀走向他完好的右眼。
\"风儿忍一忍。\"母亲的声音混着青铜器碰撞的颤音,\"幽冥目要阴阳俱全才能打开地宫......\"刀尖刺入眼球的刹那,江临风看见姑婆们的天灵盖同时翻开,颅骨内壁刻满了他此刻的惨叫。
黑暗中有青铜锁链破空而来。江临风被拽入冰冷的水流,睁眼时已回到镜中界的祠堂天井。怀表显示子夜三刻,而八卦阵的阴阳鱼正在吞食他的影子。当地宫齿轮声再次响起时,他发现所有青铜锁链的纹路都变成了自己的掌纹。
塔楼废墟突然传来凤冠霞帔的悉索声。江临风转身看见六个不同年代的新娘并肩而立,她们共同托举着那面巨大的青铜镜。当镜面映出他身影时,七个时空的江临风突然同时举起判官笔,笔尖雷火在镜中汇聚成燃烧的衔尾蛇。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江临风左眼的青铜纹路开始逆向生长,那些脉络钻出眼眶,在空中凝结成带倒刺的锁链。当锁链刺穿镜面时,他听见现代医院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而镜中新娘的盖头突然变成IcU的白床单。
\"夫君该醒了。\"六个新娘突然融合成林夕的模样,她的嫁衣下伸出缠着符咒的脐带,\"别忘了你答应要解开......\"话音未落,整个镜中界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江临风在时空撕扯中看见自己的三魂正在分离——天魂坠入炼魂鼎,地魂嵌进青铜城砖,而人魂正随着呼吸机节奏起伏。
左手无名指的衔尾蛇刺青突然发烫。江临风在人魂将散的瞬间,用判官笔蘸着心尖血在虚空画出敕令。七个时空的青铜锁同时震颤,那些贯穿江家男女心脏的锁链开始崩解,而地脉深处的龙吟渐渐染上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