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盖合拢的刹那,江临风右眼突然能看见魂锁流动的轨迹。那些原本虚无的咒链,此刻化作万千血线穿透他的视网膜——每根血线末端都系着个啼哭的婴孩,脐带般缠绕在他颈椎骨节上。
\"这是江家男子的命锁。\"林夕的声音从血线深处传来。江临风惊觉自己正悬浮在青铜棺内的血色空间,九重棺椁如同套娃层层嵌套,每层棺壁都拓印着不同年代的记忆残片:宣统三年的炼魂鼎,民国十七年的典妻契,丙申年暴雨夜的剖腹产......
左眼突然被塞进滚烫的异物。江临风在剧痛中看见自己变成襁褓中的婴儿,接生婆正用银针挑破他尚未睁开的左眼,将沾着黑狗血的菊花瓣塞进血肉模糊的眼窝。\"九菊饲魂,阴阳倒悬。\"产房梁木上垂下的红绸缎,赫然写着姐姐的生辰八字。
血色空间开始坍塌。江临风坠入更深层的记忆漩涡,撞见十八岁的姐姐跪在江家祠堂。青砖地上淌着蜿蜒血河,九位缠足姑婆的牌位在供桌上颤动,她们干瘪的左手无名指被钉在青铜罗盘边缘,随姐姐割破手腕的动作缓缓转动。
\"以处子血饲阴菊,换江氏百年运数。\"族长举起三足乌纹匕首,刀刃折射出祠堂房梁上的可怖景象——数十具女尸倒吊在檩条间,缠脚布末端系着铜铃,每具尸体腹部都盛开着一朵血肉菊花。
江临风想要尖叫,喉咙却被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祠堂地底的炼魂鼎,鼎内漂浮着九个青紫胎儿,脐带在沸腾的黑水中交织成血色菊花。他突然认出其中三个胎儿的眉眼,竟与童年时早夭的堂弟们如出一辙。
右眼在这时传来冰裂纹蔓延的触感。江临风透过逐渐破碎的青铜棺,看见现实中的潭水已变成粘稠血浆。那些缠足女尸正用残缺的手指撕开自己腹部,掏出腐烂的子宫抛向祭坛——每个子宫里都蜷缩着菊花状肉瘤,花蕊处嵌着江家男子的乳牙。
\"时辰到了。\"林夕的声音再次响起。江临风左眼突然自动转动,瞳孔分裂成九瓣菊形态。血水中的女尸们齐声哀嚎,她们被割去的无名指从潭底淤泥中钻出,化作白骨钥匙插入江临风的肋骨间隙。
难以承受的剧痛中,江临风看见自己脊椎生长出青铜锁链。这些锁链穿透血水直冲夜空,连接着悬浮在游乐园上方的江家老宅。老宅屋檐下挂着九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映出他人生的重要时刻:周岁抓周握住判官笔,七岁撞破祠堂献祭,十八岁收到姐姐的翡翠耳坠......
锁链突然剧烈收缩。江临风被拽向老宅的瞬间,整座游乐园的地基开始崩塌。旋转木马的青铜祭坛裂开地缝,涌出大量裹着胎衣的死婴。这些青紫色的小手抓住他的脚踝,用脐带在他皮肤上勒出血符咒文。
老宅门槛内伸出一只覆满尸斑的手。江临风认出那是母亲的手,无名指戴着血玉扳指。当指尖触碰到他额头的刹那,左眼突然迸发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林夕的残影,她正用判官笔在黄表纸上书写什么,嘴角不断溢出黑血。
\"快毁掉...\"林夕的残影突然被青铜锁链绞碎。江临风顺着锁链望去,发现老宅天井中央摆着口雕满交媾图腾的青铜鼎,鼎内浸泡着九具男性尸体。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把乌木梳,梳齿间缠绕着女人的长发。
左眼在此刻彻底失控。江临风的视野被分割成九宫格,每个格子里都在重复江家女子的惨死画面:被活埋的姑祖母在棺材里产子,难而亡的叔母被剖腹取花,投井的表姐被青铜秤砣坠住脚踝......
\"江郎,接着!\"林夕的声音突然从血玉扳指里传出。江临风本能地抬手,接住从虚空中坠落的判官笔。笔杆上密密麻麻的齿痕突然蠕动起来,在他掌心咬出个八卦血印。当血珠滴落鼎内,九具男尸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眶。
江临风突然读懂了鼎身上的铭文。那些扭曲的篆体并非祭祀祷文,而是用女子经血写就的诅咒:\"饲吾血肉者,永世不得超生。\"他发狂般用判官笔刺向青铜鼎,笔尖触碰到鼎身的瞬间,整座老宅突然响起婴儿洪亮的啼哭。
左眼里的九瓣菊疯狂旋转。江临风在眩晕中看见自己变成啼哭的婴儿,而抱着他的正是脖颈插着判官笔的林夕。她心口的青铜钥匙正在融化,血水顺着江临风张开的嘴灌入喉咙,在胸腔凝结成新的血玉扳指。
老宅开始崩塌。江临风坠向无尽深渊时,听见无数女子在耳边呢喃。她们的声音汇聚成惊雷,在他颅骨内炸开一句震耳欲聋的谶语:
\"饲魂者终成祭品,破局人原是局眼。\"